自那日告知完心意后,成羡身后便多了一个小尾巴,他走到哪,她便跟到哪。一直跟着,乐在其中。
皇后宠菀清,给她在皇宫里安排了一处小小院落。但在楚菀清看来,便是能跟成羡待得近一些就足够了,尽管成羡对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但她每天还是乐此不疲地跟在他身后。
这么一跟,便是四年。
直到那一日,楚氏通敌叛国,买卖情报,罪无可恕……楚后失去了楚氏这个强大的背景,再加之受到牵连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后又被查出涉及构陷嫔妃,扰乱后宫,帝王勃然大怒,下令废皇后,抄楚家。
楚氏一族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她不相信忠心赤胆的爹爹怎么可能会去叛国。
直至她知晓,她的家人她的命运,都是在成羡手里改写的。
她问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楚家灭门,姑母被废,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好的?你对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他亦未否认,淡淡点头,“是。”
她忽然仰天而笑,笑声是那么悲怆,“是啊,也只有我这么傻,才会心甘情愿一头往下栽……”
“阿羡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清儿的家啊。”
说完,她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不带感情。
再然后,成羡将她禁足了。
宛若冷宫一样的孤寂,她整日浑浑噩噩的,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日子直到攸宁偷偷的到来才得以结束。
攸宁说,菀清,你逃吧,离开这里。
楚菀清答应了。这是连日以来她第一次开口,眼神空洞而没有生气,泪珠却一滴滴的坠落。
那日,她将攸宁给她的迷魂散涂抹在了银簪上。
那日,她伸手轻轻环住了他,开口道:“阿羡哥哥,我这样欢喜你,你为什么不肯欢喜我一下?”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哭意和委屈。成羡听到后,将她揽到怀中。胸前一阵钝痛,他却恍若未闻。怀中的姑娘将那支尖锐的银簪轻易地刺进了他的胸前。
血,迅速流出。
银簪叮当落地,他轻轻闷哼一声,手捂住胸前的伤口倒至一侧,眼中那抹浓浓的悲伤,如泛滥的洪水,终于将她的身心,整个淹没。
药性很快发作,成羡强忍着最后的意识死死抓住楚菀清的手腕,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动了下,他在极力想要保持神智的清醒,却终不能够。
她挣脱开。那句话,虽没有声音,可是她依旧听到。
他说,不要走。
清儿,不要走……
剑眉入鬓,薄唇含情。这男子,曾给她以刻骨的爱恋,然而,如今的她对他却只余痛彻心扉的恨。
她恨他,却更恨自己。明明知道,所有的感情不过只是一场他谋划好的骗局,可她依旧在这场局里面,甘之如饴。
成羡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那是她亲手刺进的伤口,在刺入的同时,也刺进了她自己的心中。她转身离开,银簪刺入的力度并非致命,她始终对他下不了手。
楚菀清偷走了成羡的令牌离开了成国皇宫。
攸宁身边的侍卫问她,姑娘可想过以后去哪?
她摇摇头,如今她无亲无故,孑然一人,去到哪里都可以。
侍卫却抽出腰中的佩剑,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锃亮的白光。
她的身后是一处断崖,迎着呼啸的风,她怔忡而立,神情恍惚。原来,原来她的存在从始至终都是个笑话,爱她的人皆因她而死,她爱的人却处处想要她死。成羡在骗她,攸宁在骗她,可笑的人生也欺骗了她。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亦是一种解脱。她不闪不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风声在耳畔呼啸,呜咽悲泣,催人断魂。她紧闭双目,在等待生命的结束,然而,侍卫却迟迟没有动手。
一队骑兵远远踏起烟尘而来,队伍前头的人,正是成羡。
他远远地呼唤她的名字,“清儿!回来!我们回去!”
她笑了。
回去?她还能回哪去?
这时,一枝长箭夹杂着风飞来,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身体,血瞬时染红了地面。
成於斯不知从哪出现,收起手中的长弓,冷冷地看向他们。
她轻笑,虚幻得有些不真实,朝着远处烟尘滚滚中已辨认不清的模糊人影说道:“成羡,我这一生因为你而不得善终。你听好,我恨你,我要你终日受良心的谴责,这辈子都不得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