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心说,难不成我能告诉你,是我前世博古闻今,看书上写来的旧闻?
“我不知道啊?”珍娘做出一脸无辜纯真的表情:“我瞎做的。因想着,食料配合不就是相融相补么?火腿的油和蜜慢慢渗过鸭掌笋片,必将非常濡润适口,鸭掌中和了火腿的油腻,笋片更是吸油高手,三者合体,荤素结合,自是清鲜甘洌,腴而不腻啦!”
一番高论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纷纷对她的聪明才智敬佩不已。
咋这么有才呢?咋什么都会呢?!
珍娘做出若无其事,再正常不过的模样:“哎呀这有什么?少见多怪的!跟了掌柜的我,往后让你们大开眼界的事还多呢!都收回下巴闭上嘴巴,干活干活去!”
然后于众人仰慕的眼神中,自顾自地走到了灶前:“哦还有什么菜?我来炒我来炒!”
好在脚下没有捣蛋的小石头,不然此刻绊她一交,倒真是锦上添花了。
梁师傅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这事,另有要事跟珍娘说呢。
“齐掌柜的,这会灶上可有空?若得了闲,程老爷说要请掌柜的过去说话呢!”梁师傅边说,边将声音压低了些:“程老爷酒高了些,请掌柜的小心应付着。”
珍娘手里的锅铲顿了一顿,然后稳稳停在半空中,再接着,便移到了华二手上。
“来你接着,虾仁太娇嫩,别炒过了!”珍娘边说,边转身,梁师傅注意地看了她一眼,发觉她面色如常,镇定,安然。
梁师傅悬了半日的心,放了下来。
也是。
自己操心太过。
能在程老爷和夫人夹缝中生存到现在,还能说服夫人将饭庄的地契掌权拱手相让,那能是一般的人物?
没个金刚钻,也揽不下这一手瓷器活了。
福平婶跟在珍娘身后,想说些什么,反被梁师傅拉了回来。
“没事,掌柜的能罩得住。”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梁师傅反劝她道。
福平婶看看他,欲言又止。
梁师傅也没再开口,只用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不必过于担心。
珍娘一路走到前厅,戏台上不知正唱些什么,吵得厉害,她忍住想捂耳朵的冲动,加快脚步走进雅间。
程廉与米县令,并几位淞州地方官,政府要员,共五六个人,正说到热闹处,听见门响,然后眼前一亮:
“掌柜的来了!”
说着便笑向珍娘招手:“来,这边来!”
珍娘忙称谢谨辞,只站在门口,行了个礼:“请老爷们安!”
正如梁师傅所说,程廉酒有些高了,见珍娘不过来,便只管坐着招手:“站那么远说话也听不见!掌柜的来,近些说话!”
珍娘不理,走到桌前,向近身一位老爷道个不是,端起酒壶来自己斟了一杯,冲众人扬首浅笑道:“今日承蒙各位老爷驾临本店,蓬荜生辉,虽我心知这是程夫人的面子”特意冲着程廉,压了压杯:“可到底我也是沾了光的,因此我敬各位一杯,以表心意!”
说完一仰脖,酒尽照杯。
程廉听见夫人二字,刹那间酒醒了一半。
不过那又怎么样?
反正夫人在外的名声,一向是贤良宽厚的,再说自己也独宠了她几十年,也是时候让让贤了吧?
这样想着,才下去一半的酒意,又再卷土重来,且更发了三分狠,以示自己不在乎的,程廉举着杯,竟站起来向珍娘走来。
“这是自然,夫人也曾提过,收过好个干女儿,还说要谢谢我,毕竟是我引见的。”程廉边说,边走到珍娘面前。
他身着一件淡青暗蟒纱袍,本该是仪容俊雅,谈吐风流的一位老爷,且平日又常以端肃形象示人的,此时却被眼里放出的贪婪之光,弄得有些低俗颠踬起来。
珍娘眼见那人就快贴近自己的身体,酒气迎面而来,浓烈刺鼻,二话不说,当下轻折柳腰,徐跪玉膝,盈盈下拜:
“想是刚才小女子不够诚心了!程老爷这样过来,岂不折煞小女子了?且也带累了在座其他老爷们呢!”
提到夫人倒罢了,提起别的老爷来,程廉陡然惊醒,这才睁开酒眼四周一顾,果然发觉,余者几位也都尴尴尬尬地似站非站,都在看他的脸色,准备下一步行动。
这可不行!
程廉心头大窘。
他对自己一向很有野心,现在别人看来也许已是他仕途中的盛时,可他却觉得,眼下不过只是待发之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