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不当回事的摆了摆手:“什么清静?我在家里清静了整一个月,现在倒恨不能有些热闹。不过外头又太吵杂,不如咱娘俩说说话,散散心倒好,且我正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珍娘强打精神:“干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程夫人笑得鬼祟:“丫头,你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珍娘一惊,本来强掩住的伤中,被对方一句话又撕了开来。
嫁妆?要预备来干嘛?人都走得没了影儿了。
“夫人这话什么意思?”珍娘低了头,转着手里一口未呷的茶钟:“我没有预备什么嫁妆。”
程夫人哎了一声:“怎好不预备?这种东西,总要好好打算的,不空出时候来,到时候急眼也来不及!”
珍娘有些好笑:“干娘这话说的,好像明儿我就要出阁了似的。”
有什么好急?皇帝不急太监急!
当然了,您早早打发了我,好叫您家那位老爷死心呗!
我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那就不用在城里混了。
程夫人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可看出来也不要紧,她索性摊开了在明处讲:“你也知道,我家老爷的糊涂心思,你早早的定下了,也不好叫他回心转意?他到底是个巡抚,你真得罪了,也没有好处。不如曲里拐弯地含混过去,大家都不失面子,尤其是我家老爷。”
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明明最受益的是她自己,倒说得人家要欠她的人情。
“那也不是说嫁就好嫁的,”珍娘也索性直说:“我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喜好,不能大街上拉一个来就嫁了吧?”
正文 第237章处处是离愁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强被拉来作陪,珍娘这话说得口气便有些重了,不似平日圆融温顺,程夫人老姜一块,立刻感觉到了,随即就笑:
“怎么,跟文掌柜的闹别扭了?”程夫人呵呵着道:“小男小女儿家家的,拌几句嘴也是常事,世人不是都打这么过来的?别当真,啊?”
珍娘立刻瞪圆了眼睛:“干娘,你说谁?文掌柜的?”她的语气愈发强硬起来:“我跟文掌柜的有什么关系?”
程夫人笑看业妈妈一眼,后者会意,上来笑道:“姑娘还瞒什么?上回不是当了夫人的面说,自己已是及笄之年,心里也有个人了,婚嫁不过一句话的事?自己的话莫不也忘了?”
珍娘心里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上回说这话时,他还在自己身边,病时相守相伴,更为自己将手也伤了,自己只当命中注定,必是要在一起的了,哪里想得到,今日竟也尝分享的滋味?!
眼见珍娘低了头,程夫人只当自己的话是真的了,愈发嘴角咧得开了:“你不知道吧?昨儿我见着文掌柜的了!他来给老爷送节礼,我听说了,便叫他吩咐了几句呢,你想不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
珍娘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陡然闪过一丝不快:“干娘只管吩咐,与我何干?”
程夫人自以为事地笑对业妈妈道:“看看,看看,赌气都赌成这样了。”
珍娘实在忍无可忍,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自己?一个秋字已在她齿缝间打转了,可转念一想,她又不得已吞了下去。
说出来又有何用?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其实,她这里受程夫人纠缠时,秋子固人却就在离她不远处的一艘轻舟上。
本是走个大早,却因在城外徘徊了一阵,反落后了。
为什么徘徊?他问自己。
早起山景实在美得很,太阳初升,露珠晶莹,各色被大户富绅定下的彩船上正奏着细乐,一阵阵箫管悠扬,让人闻之赏心悦耳。
可秋子固听在心里,却只有离愁。
自己就这样走了,连带半个月也没见上珍娘一面,也不知她会怎么想自己?
这个念头才一浮出心头,立刻又叫被强压下去。
你管她怎么想?你对她又不是真情,不过为历劫罢了。待寻得高僧求得细解,证实自己的想法没错之后,她便是过眼云烟了。
可是真能说过就过?
不能细想,想起珍娘来,秋子固就觉得自己心上缺漏的那个洞,在向外止不住地泊泊流血。
管她呢!
秋子固咬紧了牙关,重重甩头,好像要将珍娘甩出去似的,可她却成了烙在心里的印,哪里能说丢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