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点了点头说:“是啊,做人有什么意思呢。”
孔秀又说:“多谢姑娘帮我,没有来生,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还姑娘的恩情了,姑娘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你别放在心上,小事儿。”
杨瞳从屋里出来,叫她们母女二人单独待一会儿,黑白无常见她出来,行礼道:“见过三姑娘,请姑娘安。”
“二位差爷好,来得真快啊。”
白无常道:“孔刘氏时辰到了,我们也就到了,没想到孔氏也寻到了,还要多谢姑娘。”
杨瞳道:“凑巧碰上的,让她们再待一会儿吧,许久未见了。”
“哎,我们候着便是。”
杨瞳在台阶前坐下,黑无常问:“方才殿下说姑娘有话要交代,姑娘是不是想另外安排这两位?”
杨瞳道:“嗯……有没有什么办法,叫她母女二人转世不要为人了,做一棵树,一朵花,或者一阵风,行吗?”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回道:“倒是不难,只是有灵的投做无灵的少,我们还以为姑娘要给她们安排个好去处呢。”
杨瞳笑道:“这便是好去处了,我祝愿她们以后再没有烦恼。”
不久之后,玲珑山上会长出两棵樟树,一颗高大一些,一颗矮小一些,两棵树靠得很近,多年之后,树冠会挨在一起,无忧无虑的一起长大。
风过枝轻摆,雨来叶微低。
流年不经意,俗世难再欺。
☆、三十九
回去的路上,严都平走在前面,杨瞳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怕撞到人,她一直拉着师父的衣袖低着头走路。
严都平知道她心里大概不痛快,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你安排她们上哪儿去了?要是不想她们死,救活也不是难事,孔秀麻烦一些,不过可以借尸还魂什么的,你想救就跟师父说,师父还能不答应你嘛。”
杨瞳摇头道:“别人的生死与我不相干的。”
“被那醋缸吓着了?”
“我才不去想呢,差点没吐出来。我在想别的事情。”
“跟师父说说?”
杨瞳问:“师父,您知道秀儿的娘亲叫什么名字吗?”
“没在意,叫什么?”
杨瞳道:“她姓刘,名唤翠眉,青黛着翠眉,唇扬笑眼垂。好听不好听?”
“好听。”
“好听吧,可是很少有人会叫她的名字了,都是叫她孔刘氏,她死了,墓碑上头也会刻着孔刘氏,名字再好听,也没有人晓得。如果我没有遇到师父,现在是不是也变成某杨氏,不再是杨瞳了?”
严都平道:“你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是吗?”
“师父觉得呢,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都活得太卑微了?”
严都平道:“男人比女人多出来的力量本来是应该用来保护女人的,因为在人的生息繁衍中,女人要受的苦更多,但是时间一长,男人会忘记这份责任,用上天赋予的力量来争斗,控制,统治,他们被欲望驱使,变得越来越贪婪,希望一切都臣服于自己,包括女人,他们就开始用自己的力量限制女人,压迫女人,女子天生柔弱一些,即便反抗也难以战胜,只有忍受,慢慢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礼制,以至于现在大家都觉得应当就是如此,这对女人当然是不公平的,但是意识到这份不公的人很少,意识到了能去反抗的更少,反抗成功的几乎没有,因为有些观念已经深入骨髓,用了多少时间入睡,就得花多少工夫清醒,有朝一日,女人们会清醒过来为自己抗争的。”
杨瞳点头道:“一定会的,她们过得太苦了。真好,师父是男人,却不觉得男尊女卑是应该的。”
严都平笑问:“在你眼里,师父是男人?”
“嗯,是世上最厉害最了不起的男人!”
“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吗?”
杨瞳终于笑笑,回说:“师父果然还是有凡心的,您要是愿意,大概世上会有一半儿的女子奋不顾身,争先恐后,您想想带星姑娘就知道了,她说如果能留在您身边是最好的,不能留下才想别的去处呢。”
严都平嘀咕:“这一半里头可有你没有?”
“什么?”
“没什么,今天你费了神,晚课和晚修都免了,回去换身衣裳,和他们两个一起出来玩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