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其实会这么说的人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欲望到底是什么。人一辈子,总会有过许多想要的东西,有些等得到了才知道他并不真的需要,而有些要失去了才明白那是他生活中根本不能缺少的。宫廷的权谋斗争犹如头被圈养的猛兽,在这个世上从来就没人能够把握住它的走向和脾气。当一个人想驱使它的那一刹那,他自己就已沦为另外一场阴谋的猎物了。”宛琬缓缓道来。
“胤祥,其实我都明白,那日你问我:‘如果有一件事,你明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它对你却很重要,不去试一试,你就寝食难安。’你问我该怎么办?那时我说:‘如果做了而以后你又后悔了,那时又该怎么办呢?’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不试一下就寝食难安,那就去试。可如果试了结局并不如人意,我们也要学会愿赌服输!”她毅然道。
胤祥长睫一颤,“愿赌服输。”他情不自禁喃喃重复,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让自己不如四哥那样了解她了?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宛琬,她早已不是个懵懂的孩子。一阵风吹起她额前散发,胤祥伸出手将那缕秀发掠与耳后,他是那般的爱她,就如许多年前一样从不曾改变。可那爱就如掠过手心的一道风,无所踪迹,就如天边高悬的那轮月,遥不可及。有些事他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他现在才明白当他永远无法得到他想要的那一切时,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试图忘记,而应将它深深地深深地藏在心底。
她的唇嫣然如霜红,风挟来她清雅如莲的芬芳,可她眼眸里满溢的仅仅是对亲人好友的牵忧。这一瞬间,俩人近在咫尺,却恍惚隔着一生的距离,他知道她此生已永不能再属于他,愿赌服输!他要她陪着他的四哥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君临这天下!他深深地看着她,终于长叹一声,“好了宛琬,都过去了。”他再呷一口那茶,如潺潺的小溪般的安谧和满足慢慢沁入心肺。
雍亲王府。
胤禛一身青袍,眺目远望,他一下朝急往回赶,至了书斋,硬忍着处理完要事才让人去唤宛琬。这才知她午时就去了十三弟那,现已尽申时竟还未回,哼,就有那么多好说的。他心中烦躁不知不觉嗅着木樨花香,信步走至佛堂,闻着馥郁芳香,深深一吸,目中神色却是越发清冷。胤禛转身见弘时坐蒲团上,不由奇道:“弘时,你怎么跑这来玩了?”
弘时赶紧起身恭敬请安后认真道:“我在参禅,阿玛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永远不死,长生不老的人呢?”
胤禛听了一笑,“傻孩子,一切都是无常的,这世上怎会有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的人呢。不论是炼金石丹药或静心修养都只不过仅能延年益寿罢了,还没有听说过谁能因此得道成仙的。”
“人如果不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那东西是不是可以永存不亡呢?如果我很喜欢一样东西可不可以永久的拥有它呢?”弘时迷惑道。
“弘时,只怕这也不能啊,” 胤禛不无遗憾道:“一切无常当然也包括物,东西总会坏的。因缘聚了就有,因缘散了就坏。圣人说:‘世间为我所用,非我所有。’也就是说,世间任何的东西,只是暂时借你用的,没有永远的东西。如果没了心爱之物,那是你们缘分散了,不可强求,也不用悲伤。”
弘时俯身从蒲团下取出一锦盒递于胤禛,讷讷道:“阿玛,我今天做错事了。”
胤禛打开锦盒,他静静凝望片刻,心慢慢宁静下来,弘时这些话怕都是宛琬教的吧,这世上只有她才会想出这些鬼花样来,他不觉嘴角上扬,溢出丝笑意。“弘时,去你额娘那吧。”
弘时恭身应诺,转弯一溜烟跑远了。
胤禛至蒲团前闭目而坐。
宛琬远远瞧见那团青灰身影,不停歇的奔了过来,夕阳投过窗棂映进佛堂,将他的眉眼长发染成金色,那么清晰,那么温暖,她望着他清癯的脸容,刚还酸痛难忍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唇角噙上笑意。
胤禛像是感应到了宛琬的视线,他转回头来,向她望去。木樨丛中她一身杏黄衫裙俏生生立着,乌黑的发随意地挽了个发辫,黠慧的眼中尽是闪亮亮的笑意。他心中欢喜,却口吻酸酸道:“你可高兴了,这么多人都劝不好十三弟,偏你去了,他就听了,你还没回府呢,他就让人把那些酒全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