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离开,这一次,同样没有回头。因为,我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翌日中午,皇后派人来叫我过去赴宴。
大镜子面前,里面的人缺了好多血色,乍一看,还以为是墙上挂着的水墨画。奶妈把六十带来,六十的病比以前好很多了,可却再也变不回原先的活泼。我轻轻的摸着他光滑的额头,他长大了,我的一只手掌早就已经覆盖不了他的天空了。今后的路,如果没有我,他能走的下去吗?
“娘娘,皇后派人来催了。”宝妹道。
“奶妈,把六十阿哥带下去吧,好好照顾。”
“是。”
望着六十远去的小身影,我不禁泛上一丝酸涩。再见了,六十!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平平淡淡,可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亡命天涯。你一定要快乐的长大,要快乐!
我带着一行人前往赴宴,宴无好宴,如同项羽邀刘邦,我早就明白了。
储秀宫门口,弘历正从里面走出来。见了我,他顿了下,行了一个大礼。他已经15了,跟我差不多高了,可每当跟他面对面,我却总是捕捉不到他的目光。那些高傲的视线,常常徘徊或越过我的头顶,那是否是对我们母子的一种讽刺呢?
“娘娘,该进去了。”宝妹提醒我。
我这才发现,弘历早就已经离开了。我默默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弘历,即使你从没叫过我一声额娘,可我依然爱你,而你呢?
储秀宫里,那拉敏早就已经在里头等着我了。我施了个礼,缓缓入席。那拉敏身着凤袍,说不出的雍容。也许凤袍只有穿在她的身上才最能显现的出衣裳的华贵吧!
屋子里有股异香,我仔细嗅了下,是罂粟的味道。李素宁和乌林颜各坐两侧,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乌林颜,她的目光始终都在仰视那拉敏,神情中充满着单纯与羡慕。哼,单纯?我不禁有些想冷笑。
“前日大典壮观的很哪,年贵妃没有去可惜了。”那拉敏微笑道。
“怕是想去没去成吧!”李素宁轻蔑的笑道。
我清清淡淡的笑了笑,啜口茶,旁若无人的坐着紧闭着嘴唇。
说话间,有宫女把佳肴端上来。那拉敏见状便道:“年羹尧虽侍宠而骄,可忠心还是有的。这些是他上回托人送来的西北特产狸唇,几位妹妹都没尝过吧,来,都尝尝!”
盘子里的狸唇被切成小块壮,哼,又是年羹尧,想讨饶可未免找错对象了吧!我坐着没动,却觉得有道冷飕飕的目光射在我的身上。我一抬头,却是皇后宽厚的慈目:“怎么年贵妃不吃吗?是不领你哥的情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呢?”
“帝后大典的热闹刚瞧过,哪有人敢不把当今皇上的女人放眼里呢?”我冷冰冰的说,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也不顾身后的宝妹在轻拉我的衣角。
我着实没有兴趣听那帮子女人谈论那日大典的气派,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茶。一杯新茗被端到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是小桐。她比从前更瘦了,想必年羹尧即将获罪的消息也已传到她的耳里了吧!
我端起她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气色很不错啊,想必是皇后这儿风水水秀。”
她略带青色的脸庞泛起了一丝亮白,缩回手。我鄙夷的白了她一眼。
“小桐!”那拉敏唤道。
小桐低着头从我面前走过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避。
“这丫头还算伶俐,本宫预备培养她为女官,毕竟是从承乾宫出来的,年贵妃脸上也长光呢!”那拉敏边说边笑吟吟的。
我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个眼神。另一边,小桐早已是羞的面无人色了。
“可惜啊,你们年家不念皇恩,贪功敛财。先有年羹尧居功自傲藐视圣上在先,后又有你年贵妃抗旨不遵激怒皇上在后,这些罪名哪一条不让你们年氏一门粉身碎骨?”突然,那拉敏敛了慈悲,掉转话头逼问道,那样子好象审判官,说变就变,一下子听的我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你想逼我就范?别忘了,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即便你是皇后。”我豁然站了起来,可不知是太过冲动还是其他,那一站居然没有站稳,只觉得头一下像顶上千斤的重担,沉重的直往下倒。
“娘娘。”宝妹吓的赶紧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那盘狸唇你动了什么手脚?”我怒瞪着那拉敏,我努力睁大着眼睛,可清晰度却在不住的降低,我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影象都难以拼凑出来。只听的到有短短的急促的笑声,喉咙口甜丝丝的。尽管我看不清楚,可那种血腥的味道还是让我强烈的感觉到四周的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