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不愿意见胤禛。即便见了,也很少有话。她不是怨他。她似乎是在怀疑什么。她明白他有他的道理。可她难以接收这样的方式。有时候,她也试图说服自己。可当她面对他的歉意时,孩子清甜的哭声,还是撞击着她的魂灵。
生活要回复往昔的样子,几乎是一件很难的事请。
惟雅和靓儿时常会来看望她,甚至胤禩也不时来探望。胤禩的婚期临近,在人前多少有点羞怯不安。倒是和她见面时,总是老样子。
“唉,四嫂,你看这个雀儿长得真丑!”他那一贯飘摇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掺杂着点滴兴奋。
“总不见四嫂拿针线,就是做了,也被小十三,小十四抢了去。看来四嫂是瞧不上我这个弟弟。”
他说得多了,恪宁也会忍不住露出笑容。她知道他是在宽慰她,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多少总是勉强。
“你不用总来看我,马上要大婚了。回去多和兄弟们一处乐乐。不然,月然进门,有你好受!”她也会拿他取笑,但更多时候,她喜欢看他年轻的身影在阳光下逐渐显出男子汉的气魄。
“四嫂!”他问她,“你是不是,后悔了?”他看着她,看到她心里去。
“不是,只是想着,你也长这么高了。”她迎着余晖望向他,心里想的是,等他成了亲,他们再不能如此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他回给她一个漫无边际的笑容,慢慢蹲下身,坐在她旁边。
“宁儿,”他低声换回过去的称呼。“我们都长大了,你无需独自难过。”
“我不难过。”她笑着。眼中晕开一片柔暖的色彩。
我只是看不到未来啊——
“不要担心,无论以后怎样,你都不要担心……”他的声音更加低下去,反复的说着。
胤禛这些日子常常被留在毓庆宫帮太子处理政务。宫里便悄悄升起些许流言。似乎他又成了太子的新宠。朝堂中马上就跟着有了新的风向。也似乎只有他自己不知。
他渐渐喜欢用繁杂陌生的政务填补生活。以前觉得枯燥乏味的上述条陈忽然都变得亲切起来。和太子的例行公事相比,他反而学会从中悟出乐趣来。他自己也惊异于这样的变化。一天比一天更忙碌,一天比一天更专注。好像生活本来就如此。他告诫自己忘记做过的那件事,忘记有人因此被伤害。他提醒自己那是对的。他是对的。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恪宁。可他却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曾经,或许仍然还是那样想念的面庞。
他自己也会感到身材上的变化。嗓音也比从前粗糙了一些。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控制年少的寂寞和躁动。那么伤人的绝望和冷清。
这一天他又是努力到子夜时分,本以为众人都去就寝了。没想到太子却备了酒菜,兄弟落座。他却还是不适应,太子最近对他的亲密。
“四弟也不能太操劳。年纪轻更要保重身体。”太子语重心长。
“太子说的是,臣弟谨记。”他轻声回答。对于这样一番兄友弟恭的开场白。他始终是觉得好笑的。当太子端起酒杯,他又忙不迭推却,生怕错了一点规矩。
“四弟越大,越与二哥生分了。想当初……”太子见他一脸不自在,又收回酒杯,像是要提及往事。却又点到为止。
胤禛明白,他是说小时候,皇额娘还在世,那时候他可不把他当太子,如今,自然今非昔比。他也不喜欢太子提及母亲的情绪。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芥蒂的。
太子仿佛也觉得不合适,转了个话题。指着单放在一边的酒壶道:“这是从外面贡的,洋人的酒。据说对男人很有益,四弟,不要试试吗?”
说着擎了杯子,倒了小半杯,送到胤禛面前,胤禛听出他言外之意。避之唯恐不及。忙摆手摇头,想搪塞过去。太子却不罢休,笑道:“这一点面子都不给,让二哥好没意思!”边说边推胤禛。凑到他面前,低低笑道:“喝了它,别总这么愁眉不展。听二哥的,喝了它,恪宁再也不敢和你闹别扭!”说的胤禛脸一红。少不得抿了几口。太子见他真不愿意,便放下酒杯道:“是不是还怪二哥给你出的那个主意?”
胤禛一愣,见太子冷了脸,也不好再拂他意思,便说:“臣弟多亏太子殿下提点,不然险些酿成大错,让人抓了把柄去,谢还来不及,那敢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