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点头称是,安安静静的站起来,正要辞出,胤禛忽而来到他身边,在他肩头上拍了拍道:“你可不要像你阿玛,大婚的时候,唬的路也走不稳当了。男子汉大丈夫,日后也是要独当一面的!以前的那些事,你都改了吧!”说着,还不忘回头瞥了恪宁一眼,恪宁脸上有点泛红,低头当没听见。重秀趁机跟过来,拉着儿子的手抹眼泪。
胤禛看着又好笑又烦恼:“罢了罢了,大喜的日子,你也只是哭。平日的眼泪都攒到这个时候,给孩子添堵吗?”
重秀一听,忙掩了泪,嘱咐了弘时几句,弘时才出去了。
胤禛望着孩子的背影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重秀柔声道:“爷还说我,爷怎么也唉声叹气?”
胤禛摇摇头,也不说话。
恪宁想是因为这次弘时大婚是按着贝子之礼而行,却不是按着亲王世子礼行。胤禛心里犯嘀咕。恪宁眉头皱皱,忽而又舒展开了。
迎亲的队伍回来,行了大礼。那边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这边就热热闹闹的开了喜宴。宾客们交杯换盏,觥筹交错。内堂里女眷们花枝招展,言笑晏晏。放眼一望俱是京城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们。胤禛心里是早等着这个机会大肆笼络各方势力。雍王府收到的贺礼能摆到前门楼子去了,也比不上收的人脉关节规模庞大。
比之往日胤禛一副冷面孔,恪宁的人缘就好得多。况且她这几年与各家女眷们来往,一向出手阔绰,很是豪气。众妇人围着她谈笑风生,满头珠翠玉宝明晃晃的摄人眼目。繁华胜景如百花齐放一般。那一边重秀作为弘时生母,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来奉承。
“哼,又不是她生的儿子娶婆娘,她风光个什么!”几个人在角落里轻声奚落道。这是平素与八福晋月然有交情的几个。这回月然不愿意给雍王府面子,托病推辞。倒是胤禩备了厚礼还带了弘旺一起来。惹得月然在家哭天抹泪的好几天,也没挡住胤禩借着四哥的宝地一展他那魅惑众生的笑。
一个妇人从人群中钻出来,想要在回廊上透口气,却刚好听到她们闲话,避之不及。那几个妇人轻蔑的瞅了瞅她转到另一边去了。那妇人长出了一口气,兀自笑笑坐下来歇着。一时,又一个人蓦地溜出来,这妇人一抬眼却正是恪宁。恪宁喝了不少酒,面上如新春的桃花一样,出来被风一吹,摇摇曳曳有些醉意。
“原来你也躲出来了!我说怎么没瞧见!”恪宁一见她便笑道。
这妇人正是喜塔腊氏,那位内务府员外郎夫人。恪宁特意让文书写了给她的喜帖子。
“福晋还能记得我,真是荣幸。”喜塔腊氏抿嘴一笑。
恪宁将腋下帕子抽出来,轻轻揩去鬓角的薄汗道:“这里闹哄哄的,想必你也乏了?要不我先叫人送你回去?省的你家夫婿着急?”
喜塔腊氏见恪宁毫不避忌,言谈爽快,不由会心一笑道:“福晋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是请了我们两个一同来吗?”
“哦?”恪宁一愣。她只记得给喜塔腊氏递了喜帖,并没有安排给鄂尔泰的帖子。她拍拍脑袋,道:“哎呦,真是,我果然是老了么?”
“福晋事情繁忙,能者多劳,还如此仪态万方,实是令人钦佩。”喜塔腊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恪宁一笑:“什么令人仰慕,不是才刚还有人编派我吗?”她说着拉喜塔腊氏坐下,不由轻叹了一声。
“福晋为了子女的事情如此操心劳累,是一些人小家子气没见识,识不得大体,您何须记在心上呢?”喜塔腊氏又说。
“你还真是会安慰人。我为这个操心,为那个操心,却没办法给自己的孩子操这个心了……”没来由的恪宁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说的喜塔腊氏心里一紧,惊觉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不妙。
恪宁兀自愣了一小会儿,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又镇定了一下,笑道:“你看,大喜的日子我只说丧气话!你别多心啊!还没问你在家中怎么称呼?”
喜塔腊氏一点头道:“以前在娘家还有个小名叫殊兰。现在老都老了,也没人这么叫我了。”
恪宁笑笑:“那也好,我以后就叫你殊兰吧,别夫人夫人的,怪外道的。”
她们闲聊一会儿,天色已暗了。宴席直到戌时才散了。王府的夜晚又恢复了平静。
晚上胤禛歇在重秀的房中,这是恪宁预料到的事情。她一直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想,但是梦里边,弘晖娶妻生子的样子还是一遍遍的浮现出来。她和她的孩子,居然分别了那么久,久到在那甜美的梦境中她竟然认不出儿子的模样了。她惊醒,犹如刚刚脱离濒临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