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在几里之外,就在眼前了……”阿都泰神色凝重,望向南面。
南面视线所及范围内的地平线上,一队人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最前面两面明黄色的旗帜却是我们谁都知道含义的。
“果然……”胤祥咬牙切齿,横眉怒视胡杨林方向。
“这不会是十四爷的大军,不过是小队人马,很有可能是从这一带蒙古各部征调往西宁去的,所以只有少量骑兵,大部分都没有马,这厚厚的草,人踩着哪有声儿?怪不得老觉得不对!” 性音急急说道,一边拉着胤祥要往山丘北面走。我也急得脱口而出:“胤祥!这可不是为朝廷扬威的时候!还不快走!”
哪里还有时间走,与我们相隔一个小小湖泊的胡杨林后,有人用蒙语发了一声吼,划破了黑夜,顿时呐喊喧天,蒙古骑兵突然连绵不绝的从胡杨林中冲了出来,向南面那队人马杀去。
吼声刚响,额黄旗帜下的人马就猛然停了下来,似乎慌乱了一下,但在蒙古骑兵还未冲到他们面前,他们为首的一匹马上,一位将领突然也带头呐喊,鼓起士气向前冲来,双方几乎就在我们眼前厮杀起来。
这是真正的冷兵器时代遭遇战,我一时看得愣了,心中正在暗赞清廷那位将领看样子是个人才,却见一小队士兵径直向我们冲来,顿时慌了神。
“凌儿还不上马?” 胤祥喝道。我连忙跳出马车,爬上马背,随他们一起向北而逃。谁知那些蒙古军队不知怎的,却也这么快就开始溃退,几个蒙古装束的骑兵居然很快就跑到了我们旁边,一起逃命去也!纵使现在万分情急,我还是忍不住为之瞠目结舌。
毫无征兆的,我全身腾空飞起,向前跌落,反应过来时只能尽力蜷缩身子往草地上一滚,落地时还是没能调整好脚的姿势,两只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我一时伏在地上起不来。
“凌儿!”胤祥一声怒吼在我身边响起,我知此时情急,最不能出事的就是胤祥,忙忍痛向离我最近一匹马上的性音叫道:“快拉他走!快!”
胤祥正要调转马头来救我,孙守一眼疾手快拉住他的马缰,此时我们身边已经有蒙军和清军在厮杀了,性音急得红了眼,趁武世彪与一个骑兵混战时的阻隔,一刀捅在胤祥骑的马屁股上,只见鲜血飞溅,那马儿仰天一声长嘶,发疯般狂奔起来。
电光火石间,胤祥被马带着从我面前擦过,星光下,他一对虎眼睁得圆圆的都是恐惧,手尽力的向我伸来。
不过是几分之一秒的时间,我像平时安慰他那样笑笑,摇头,没有伸手,他,或者应该说他的骑的马儿,转眼就跑远了。
孙守一、阿都泰、性音也随既如法炮制,用刀砍了马屁股,随胤祥的马狂奔而去。只有多吉,他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我摔倒之后,他狂怒的吼着,把试图接近我的人一个接一个摔了出去,我痛得泪眼模糊,只觉得身边都是多吉和晃来晃去的人影,还有激荡耳膜的兵刃碰撞声
感觉上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动乱的人群好像渐渐静了些。手上还拉着刚才绊我马脚用的马索,几个清军骑兵已经来到我眼前,没有接近,诧异十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多吉,又越过他庞大的身躯,俯身看看我。
“是个女子?”
“什么?女的?”
“……”
一群士兵密密的围在我和多吉周围,其中不少看样子都是被多吉摔过的,一个个鼻青脸肿,也有拖着脚的,也有耷拉着胳膊的。见没有人敢上前,多吉一把把我扛起来,像平常那样坐在他一边肩上,我这才知道,原来我虽然是做男装,刚才却把大帽子摔掉了,现在一头长发散乱下来,直落到多吉身上。
因为坐在“高处”,我忍痛四周望了望:蒙军被击溃,四处逃散,清军无意恋战,略追了追,将其赶散了,正在收兵,草原上夜色茫茫,并无胤祥他们的影子,只要军队散开了,他们也能跑远,想必不会有事,心下才稍有安慰。
大概有士兵报告了什么,不一阵,一个全身牛皮软甲,外束铮亮铁锁铠的青年将领在一群骑兵的的簇拥下向我和多吉走来,上下打量了一阵,也是诧异非常,思索了好一阵,才向我用蒙语问道:“姑娘是哪里人?莫非也是被叛军征召的牧民?”
他思索的时候,我也在思索,因为他身后两面大旗上,“抚远大将军王”的字样近在眼前。见他这样问,我低头勉强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用汉语回答道: “将军可是征调兵力向西宁去的?十四爷已经进驻西宁了吗?你别吃惊,我是满族人,赫舍里氏,刚才和我一起的同伴都是从满洲来蒙古做买卖的正经皇商,这个,是数年前在草原上买到的奴隶。正是因为知道要打仗,所以我们急着赶夜路回去,不想遇上这么一场混战,现在同伴失散,我也受了伤,正是该当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