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得之矣。”胤禛心里显然有了决断,轻松的将折子丢开,“不过才四更天,怎么议起军国大事的?凌儿,来,陪朕歇会儿……”
雍正元年十月,四川提督岳钟麒被急召至京城。西北战场,年羹尧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康熙末年就在西北参加平叛的满族老将延信也封了平逆将军,只有同样是即将启用的大将岳钟麒毫无封赏,却得到了皇帝亲自接见任命的殊荣,这想必就是皇帝的所谓“驭人之术”吧。
圆明园的秋天有一种沉静清澈之美,湖上秋波潋滟,映着高大的乔木和碧蓝的天,皇帝只带着怡亲王、果郡王到马场的时候,我正站在湖边,看着阿依朵骑着一团红云上下翻飞。
岳钟麒已奉命“选调绿旗及蒙古兵一万九千名”,就要启程了,皇帝特意带他到园子里来,要挑一匹马赏给他。皇帝只穿着便装,不带外臣,是为示君臣间亲密的私下相处,我没有回避,向皇帝行礼之后,特别向岳将军微笑颔首。他有些拘谨,果郡王胤礼远远望见阿依朵,立刻向他笑道:“岳将军,你瞧瞧那匹马儿,你要是也能把它弄得这么听话,皇上一准儿把它赐给你!”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望向马上的阿依朵,她正玩得起兴,吹起几声清脆的哨唿,人和马在树木间影子般闪过。我们都是看惯了她花样的,略看一眼就自顾说话起来,胤禛睡了几天好觉,心情不错,也笑道:“岳钟麒带兵多年,蒙古、川贵的良种马都见过不少,也来说说,朕这几匹马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岳钟麒神色有些疑惑,一直呆看着,听皇帝问话才躬身正要回答,阿依朵已经打马冲出林子,远远一勒缰绳,人从马鞍上跃起,腾空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草地上,单膝跪地,请了个极漂亮的安:“皇上万岁,阿依朵失礼!”——然后站起来,一身利落的湖绿色骑马装越发衬得肤色雪白、双颊绯红,一双精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的看看我们,瞪了一眼喝彩叫好的胤礼,最后目光落在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身上。
岳钟麒这才从如梦似幻的愣怔表情中反应过来,跪地请安,却呐呐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是裕亲王福晋,喀尔喀蒙古上马术和武艺都无人能比的郡主。”我似乎见岳钟麒古铜色皮肤上微微泛红,不由得多看了看他们两个,顺口介绍道,“这是四川提督岳将军,马上就要去西北战场的。”
一个是蒙古和亲的郡主、亲王福晋,一个是朝廷的青年将军?我回头想找个人交换下意见,正好碰上胤祥若有所思看着我的目光。
“听说你看上这匹马儿了?哼,也不需你胜过我,它要是能乖乖的让你骑上三圈,我就不跟你抢!”草原人的爱马之心都如出一脉,阿依朵气势汹汹。
“裕亲王福晋与怡亲王、果郡王赛马比箭之事,盛名早已传遍天下,末将不敢……”
“哎!什么不敢不敢的?是不敢试这烈马,还是不敢惹裕亲王福晋?” 胤礼在一旁笑他。
“嗯,岳钟麒不要推脱,良驹当赠英雄,你是朝廷大将,沙场生涯就是在马背上过日子,让朕瞧瞧你马背上的工夫如何?”胤禛这才说话。
既然皇帝也这么说,岳钟麒涨红了脸一磕头,上前绕马儿转了几圈,伸手拉过马笼头,轻轻跃上马背,风一般掠了出去。阿依朵瞧瞧不服气,也跳上另一匹马儿追了上前。
秋高气爽,马鬃和衣袂飞扬猎猎疾风中,两个矫健的身影叫人看得心旷神怡,心里就忍不住为阿依朵叫屈:那个裕亲王保泰我见过几次,无论是什么时候见他,老象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眼睛鼻子都生得挤在一起,原本都是爱新觉罗家皇太极一脉传下来的,和他的兄弟侄儿们相比,特别是胤禛兄弟,无论相貌如何,或华贵近于纨绔,或高贵近于冷漠,所在之处无不让人感到其轩昂之气,越发显得这裕亲王保泰气质庸浊,怎么瞧也不似个“龙种”,阿依朵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鹅与癞蛤蟆之清朝版。
这样一想,青年才俊、名门小将岳钟麒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特别是与阿依朵马上忍不住两两相望的样子,简直赏心悦目——至少要这样的男子,才配和阿依朵站在一起!
可惜哪怕这只是个想法,我也不敢有任何言语流露,凭他们两个的身份,要是最后能走到一起,那故事未免也太过曲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