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十三爷别拿皇上做幌子了,您倒说说,皇上登基以来,有几天不是这样的?”
“呃……那倒也是……”
“十三爷别打哑谜了,前面刚见过皇上,不为就来要壶酒吧?什么话这么不好说的?”
胤祥果然收敛起笑容坐下来,静静看了我几秒,才言简意赅的说:
“礼部呈回的单子里没有赫舍里氏,礼部和六部都有官员上密折称皇室无家事,不让给你册封。”
“啊……”不想还会有这层风波。
胤祥神情不豫,似乎很替我不满,倒惹我展颜一笑:“十三爷,皇上至今不对我说起此事,想来确实不能了?”
“嗯……过年嘛,宫内外诸多礼仪,祭天地、奉先殿祭祖……少不了的仪注,都要按品级办事,妃嫔、王公大臣妆戴都分品级的,现在就得都办下来,再拖下去过年就不像样子了。他们还有个坏心,拖得久了,惹得外间猜疑,民间流言是止不住的,就更有话柄了。可皇上还指望着他们办事儿呢,总不能一下把官儿都撤换了……这事儿里面是老八老九捣的鬼,还说皇上应遵列祖列宗成例,顾及民间清议和朝廷脸面,京中一些穷官儿,读了几年书,上了点年纪就自认‘大老’,废话最多……”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大致明白,心平气和的劝道:“十三爷,想必里头还有些不好听的话吧?你不讲我也明白,我在宫里的名声,本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想了想,真的可以不理睬那些见鬼的规矩了,顿觉浑身轻松,连笑容都自在:“八爷也怪好玩的,哪怕只能让皇上不痛快一下子,他也要试试,跟小孩子家斗气似的。”
“皇室无家事,自古如此,自从圣祖爷开博学鸿儒科,在京城蓄养一批文人名士,‘清议’向来能主导了天下士人舆论,就算皇上这般杀伐决断,也不能不考虑其影响,民心是大清立国最要紧的,如今上有祖宗成规,下有民间清议,中有官员抵制,我看我就不要册封什么劳什子了,不信,问问高喜儿,听说要册封之后,我可曾为此高兴过?”
“啊?主子……” 高喜儿在一旁听得愁眉苦脸,倒象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其实我也多少猜到了……只是凌儿,何苦妄自菲薄?”
“不对,若以为我是妄自菲薄,就猜错了。正因为不肯妄自菲薄,才无谓什么位份声名。我连他是不是皇帝也不在乎,怎么会在意自己的那些虚名?无论什么时候他需要我,我总能在他身边,于愿足矣!”
说得顺口,没有来得及衡量这些心里话的肉麻程度,见胤祥蹙眉颦额,无言以对的感动状,才意识过来,立刻觉得脸红了。
安静的尴尬。直到想到那朵雪莲,想起喀尔喀蒙古、博格达雪山,还有我们两人在那高天阔地中的无话不谈,心中方觉坦然:在宫里,这话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
对视良久。胤祥终于站起来,低头望着我,温柔异常:“平生意,为谁痴?凌儿,胤祥此心,感同身受。”
似乎又嫌自己多言失态,干脆一转身挥挥手往外走了。
傍晚,胤禛一个人踱回后殿,我正站在檐下出神。
“凌儿。”他莫名其妙的顺着我的视线瞧过去——当然除了一角染满斜阳余晖的天空之外什么都没有。
“皇上,你看什么呢?” 胤禛这样的男人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我笑。
“唔?你在想什么呢?”
“我……听说圆明园里的雪球要生小猫了,挺想它的。皇上怎么过来了?不是吩咐过了晚膳送到前面去吗?”雪球是一只波斯猫,懒洋洋又爱粘人,很招人喜欢。
胤禛笑着打量我一下,习惯的拨过我鬓边散发,拉着我手进了西花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片递给我。
打开看了一下,寥寥数语是上谕的语气,那笔圆滑端正的字是张廷玉的,上面还没有朱批和用印,是一张拟好的草稿,里面大约意思与我料想的不差:册封后妃。为示郑重,皇后的单独用了一张,无非是些毓华淑惠、恪俭至孝的官方砌词,并称,皇帝为尽三年之丧,取古人“倚庐”的意思,斋居养心殿,皇后遵太后遗命,也移居养心殿,同守圣祖和太后之孝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