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会儿,来消化一下他提供的信息,也开始组织语言。过了片刻说,“禛贝勒,像他这样,失手伤人也罪不致死啊?怎么判这么重?顺天府也不卖你一个面子?”
他不说话,皱着眉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只是觉得,这不该死的人,如果死了,真觉得心里不好受,何况还是认识的。这个媒我也不敢做了。不过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救他性命才好呢。”
他侧过头来审视着我,“你怎么想起来管这些事?”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心想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错,“不想有人这么被冤枉。”
他皱起眉头,“兰敏,想不到你也学会和我玩心机了。我看你是受人之托,来替他求情吧,还编出这么大一套说辞?”
我摇摇头,“我没有的。”
我说的都是实情,只是隐瞒了我知道杨延昭出事,而晴雪求我向胤禛求情。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直接和胤禛说,晴雪和杨延昭相好,他出了事,晴雪求我救他。不然,内府的丫头和小厮私通的罪名,她承担不起啊。
他眼神中的不信任让我觉得害怕,“你别和我玩心思。”
我坚持说,“我不希望有人冤死。”
他怒道,“你知道什么?他不死也得死!这就是他的命,谁叫他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我小声说,“难道撞上太岁了啊?”
他捏住我的胳膊,“这不是你能过问的。”
他顿了顿,“恃宠而骄了,是不是?”
我的胳膊被他捏的生痛,又被他一句话凉到了心里。
我不过是求一个情,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猛地抽出胳膊,“禛贝勒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他哼了一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守着你的本分。”
他随手翻开手上的卷轴,低下头一看,皱起眉头念出声,“暮雨栖塘淡绿,晚风月夜独鸣。朝来听泉无事,晚下观莲有情。赵致礼 丙戊四月”
他,他怎么把这副画翻出来了?
他念叨着,“丙戊年,丙戊年,四十五年……赵致礼,这个名字……”
他抬起头,“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的脸那么平静,但山雨欲来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空气里。
他很慢地说,“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心头一丝丝地凉,无奈和失落在心头交织。伸出手,从他手里抽出卷轴,慢慢将它卷好,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浮上了“还君明珠双泪垂”那句俗而又俗的句子。我曾经对不起他啊。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一个朋友,送了一副画而已。”我的声音那么呆板,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任何说服力。我最多对不起赵致礼,我从来不曾对不起胤禛,我不想,也不愿意和他解释。
他冷冷地说,“出了嫁的妇人,有这么一个朋友,国子监的名人,你本事不小。”
他抬起我的下巴,逼着我看着他。他的手劲越来越重,我越来越痛。
我瞪着他,我没有什么需要心虚不敢看的。而他呢?
是啊,我忘了,他的一举一动,人人都会认为理所当然。
他猛地放开手,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我的眼泪从眼角涌了出来,那么烫。
当夜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甚至雷声大作。可惜我哭累了,睡得太熟,听见雷声也贪睡不肯起。
早起悠悠晴天,天空碧蓝如洗,顿时心情大好。
晴雪契约未满,随即被赶出了四贝勒府。同时,我屋里的另外几个丫头全部被调走,只剩下当初福晋拨给我的郑嬷嬷,其余都换了新人。
我尚未来得及,也没有机会向福晋询问什么,就得知胤禛奶公李登云和他的那些哈哈珠子——满语所谓的小男孩子,类似汉人小厮的,被送到了木兰围场康熙处。这是郑嬷嬷告诉我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不止四贝勒府如此,诸多皇子都抽调了人手去口外。
在全府的人事大洗牌下,我屋子里的人事变化就显得非常正常了。
以前皇帝每年出巡,都备齐了足够的人手,从来没有临时抽调人员的事情,何况这次抽调的都是各个皇子最亲信的人。奶公是皇子们奶妈的丈夫,特权不小。比如太子的奶公凌普,我曾经听凌柱说他作威作福,脑满肠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