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玛没再见到过十四贝子胤祯——她也是特意避开的——但她有一半的人手在盯着他,另一半人盯着成都的年羹尧。
相对而言,在诸皇子阿哥中——当然除了四阿哥——她对十四阿哥还是比较欣赏的:他肯跑来青海这荒凉的地方、一呆经年,算是少见的能吃苦。
但,皇位不会是他的!
当然,底下的将士们并不大清楚皇族们心中转的弯弯道,大家只是单纯地庆幸又能活过一场战斗。
“龙佳侍卫,干得不错哪!”
岳钟琪不过三十来岁,不过他只用了几天就平里塘、抓叛逆,麾下军人几乎没有损失,这本身就足以成为军中的传奇:士兵们都想跟随一位能带着自己在战场上活命的将领,因此即使这些人马并非他的四川旧部,仍然对他非常忠诚。
“哪里!若不是您控制了巴塘和里塘一线,他们要多来个一千人,我们就完了。归根到底,这些人见识过大清的军力,心有余悸,才一吓就跑。”
她讲的也过分谦逊了,不过双方都不在意就是。功劳名分已定,然后就是下一步的战略。
“……奇袭拉萨?!”桑玛眯起眼。
“拿下墨竹工卡!那里守军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且不少是藏兵,有了达赖和赶跑大策零的大名义,一般都会归顺,那余下的敌人就能不战而溃之!然后,强渡噶尔招木伦河——直取拉萨!”
岳钟琪毕竟在四川多年,对藏区地理了如指掌。这也是年羹尧拿了顶戴去大力推荐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作战手法灵活,向来不会按部就班。现在的战法,他甚至还没跟主帅商议过。“……呵,有了奇功,哪个主帅会多话!”
“那里的呼图克图活佛是章嘉活佛的弟子,曾觐见过皇上。”中路大军中的后藏贵族将领达克咱这样提议。他的汉话不是很流利,但有桑玛在旁翻译。
“哦——那就可以招降?”
“应该可以!请让我去试试!”
“好!事成,我拼着也要在奏章里写上你的大名!”
“……”
于是桑玛眼睁睁地目送着一支三千人的藏、汉骑兵抄险路直扑墨竹工卡。
而她的任务是:保护达赖!
……真无聊……
“老大,还跟着他们打不?”四野经过她的严厉训练,已是火枪好手,头一回上战场又碰上还算轻松的胜仗,自然特别兴奋。
“不打了。”
“什么?”
“我们得一路跟着大军,慢悠悠地‘逛’进拉萨!”这兵力完全不对等,纯粹是一边倒,还打什么呀?!
桑玛是知道:里塘可能世界上最高的小城。往东南,经茶马古道可至云南,如果她没记错,幼年时曾经跟随马帮走过那条山路;往东则是打箭炉大集市,及盛产美女与好茶的雅安,再过去便是天府成都;往东北可从青海入中原,只是路上一样的难走——中路大军正是惊这条路,吸引准部大策零军的主力。
里塘至巴塘多为平原草甸,还有罕见的温泉区,可毕竟太高了。不少初到高原的清兵都无法忍受稀薄的空气和寒冷的气候,但在长官们严厉的督促下还是艰难地跟随着,倒是硬着头皮经过了些日子、大多数居然能适应下来,只战斗力大大降低。
嘴巴张大呼吸会喉咙疼,不张嘴巴又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后藏的士兵们临时成了护卫军的“主力”。
可也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不久后,传令兵来到——
拉萨已定,请达赖入藏!
“真快啊!”不少藏将感叹着。
“毕竟是大清皇帝的士兵。”
“……”
“……”
桑玛从军的抗战岁月里,早听惯了己方军人感叹不如强悍不如日军、装备不如美军之类,直至抗战结束,大家始终不觉得自己打得多好,只觉艰辛、困难、悲壮……可如今听他族的将士称赞着“祖国”的军人,心中即愉快又怪异。
这大清,难道已经成了自己的祖国?
“胜利了,为何还是茫然?”
少年达赖格桑嘉措平静问道。他与桑玛一样、坐于高地,俯瞰平静的草甸和清澈的溪流,仰望仿佛伸手可及的蓝天与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