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队人马继续上路,车里很静,未央今日有些沉闷,我俩都没开口只在车上打着盹。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车轮猛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几乎翻车,马亦忽然发起狂来仰天长鸣,狂奔起来,陡然间车夫被抛落马下,我和未央在车内尖叫着四处碰壁。
慌乱间,耳边听到了许多惊慌的大叫,疯狂的马车在雪地上狂奔,我惊惶失措的想抓住一切可抓之物却还是在车厢中四处碰壁,书籍四处掉落,我的脑门狠狠撞到车板上,人影晃动似有人跃上惊马,可我并没看清,马车速度丝毫未减依旧向前狂冲,突然车内深入一只手臂与我同车的炫荷被狠力拖出马车,车外却传来一声低咒。
惊马疯狂的跑着,马车狠狠颠飞,陡然在空中翻身,落地时车身轰然被撞碎,我全身不受控制的被抛起,狠狠跌击在马车底板上,只来得及抓住破碎的车沿,失衡的马车倾斜着瞬间向下坠落,忽然,马车似被什么拖住,下坠之势忽缓,我惊恐的看到下面是一片雪白的山崖,那匹惊马正向下滑落,雪花飞扬马背好像长了白色的翅膀,竟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怒吼声远远传来,不及细想,我只有下意识紧紧抓住车沿,一抬头,竟看到……竟看到……满眼的,他!
他雪白僵硬的脸上,黑色的瞳孔放大,头发沾满白雪簌簌掉落,伸手紧紧抓住坠落的马车车轮,延缓了马车下落之势,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剑,狠狠刺入雪地。
碰的一声,我听到惊马掉落山崖发出的声音,不禁一颤,马车依旧向下一寸寸滑落,速度越来越快,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可笑的雪橇。
他狠力用剑划破雪地欲延缓降落之势,剑滑过冰雪竟飞出火花,一路下滑,一路破碎,一路绷裂。青筋暴突的手指鲜血刺目,伴着雪花溅到了我的脸上,他的手与我只有半个车轮之遥。可却碰不到。
我的心中、我的感观、我的全部,只有恐惧,恐惧,恐惧!事后回想,那恐惧虽出于人的本能,但却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惧怕——
又一次,他狠力用剑刺入冰雪,坚硬的冰块划破他的衣衫,四周马车木板依旧在破碎纷乱掉落,飞扬的白雪挡在我俩中间,可他的面容却清晰在我眼前,就连闭上眼睛都还是那样清晰。
我们渐渐滑向深渊,渐渐滑向死亡。
冰雪爆裂的时空中,清晰望住面前苍白狠骛的面容,竟是如此刺目!我猛然松开了抓住车底板的手指,双眼紧闭,盖住面前刺眼的光芒。
可这时,忽感手臂一紧,强硬的力道猛地把我再次拉起。我心惊,睁开恐惧的双眼望入另一双写满慌乱的眸子,听到他惊慌厉声的吼:“该死!抓住!”。
这一刻,恍忽间,又似回到当日街头,并无温柔却让我忍不住想痛哭,大声的哭,嘶声裂肺的嚎啕大哭!
眼泪陡然冲了上来,却全部压在心头,徘徊着再也不去。
身上坚硬的雪块无情地撕裂衣衫,再次望着他的努力,望着他的慌乱,望着他的疯狂,我翻手张开五个手指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耳边不停听到他的咒骂:“该死!”
“该死!!”
“该死!!!”
雪花翻飞滚滚而去,他与我一同落下白茫茫的雪崖。
随着一声身体触地闷闷地声响,看到他亦同时落地,长出口气:幸好他没压在我身上,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多久,乱乱的打斗声惊醒了我,浑身酸痛冰冷,险些还以为自己死掉了。可面前有两人打架仔细一看居然是十阿哥和蒙古王子。
雪地上太冷了,我惨惨然一点一点爬起来,浑身麻木,坐在地上看他俩打架。
双方互相揪着对方衣领,丹津多尔济王子眼睛本来就大,这下子更像牛眼睛了,十阿哥浑身是雪,头发上还顶着一大陀,是在滑下山崖的过程中就顶在头上的。
丹津多尔济王子怒吼,可呼呼气喘,气势不足:“你没看到我在马上吗?你居然就砍断了缰绳!”
十阿哥吐了口血水,摇摇晃晃“呸!自以为是!你控制住惊马了吗?”
“你!你至少也应该喊一声吧!害我毫无防备的掉下来!”
一声嗤笑,十阿哥道:“活该。”
“你!”丹津多尔济王子几乎被气死。
我听懂了,原来这丹津多尔济王子也是好心,想作英雄,要把惊马驯服停住,可惜并未成功,最后还让十阿哥连人带马砍断缰绳,慌乱间竟也没跳下马去,随马一同掉下雪崖!我就说英雄不是人当的吧,最后都要阵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