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却知道。当他还在园子门口时就听到了,和着风声,不那么真切,让他以为是幻觉。而当他在海棠下站着的时候,他明白了,这果真不是幻觉。
她没听到自己的琴声,却听见了与她相和的箫声。琴音浑厚优韵,箫音婉转绵长。那熟悉的旋律啊,她何曾忘记?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琴音终,箫声绝。他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她坐在屋内,不敢出去。
许久,许久。也许是一个甲子那样久。
她终于先出门来:“呃……四爷……”
他惊讶:“是你?”
她尴尬:“因远远看见这棵海棠,被吸引住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看屋内布置,像是四爷内眷的地方。卑职真是该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凭着本能掩饰着。
他收起箫,收起许多问号,只淡淡道:“无妨。这里没有住人。”
半晌无话。她只好找点话来说,正要开口,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一鼎小香炉,几颗檀香。他将香炉置于树下,焚了檀香在炉里,青烟袅袅,香气四散开来,散入那一片片飞花中。
他神思虔诚,她知趣住口,只静默着看着他。那海棠在风声中摇曳起来,彷佛香魂有知。
香尽,他睁开眼,回头看邬佑立在自己身后,两眼中的目光似有赞许之意。心里虽多疑惑,不便就问,只道:“邬先生既喜欢海棠,我那狮子园里新移来一株,比这还好,可有兴趣赏赏?”
邬佑醒过神来,答道:“多谢四贝勒盛情,邬某荣幸之至。”
狮子园乃是四阿哥奉皇帝旨意修建的,如今才刚刚动工。不过园里已有几处轩馆,可以住人。因康熙常年爱在畅春园居住,胤禛便带了几个家人常住狮子园,以便与皇帝相近,方便办事。此日便携了邬佑同来,但见园内土木齐备,各色工匠往来,吆喝之声此起彼落。胤禛笑道:“这里正在动工,咱们只管往后头去。
胤禛的三间书房,在处那花木茂盛之处,依依流水之边。果见得一株西府海棠值于西侧,靠山傍水,风姿卓约,不由赞道:“果真非凡品。这样的西府海棠可真难得!”
胤禛笑道:“海棠最妙的时候不是开花的时候,无花的时候一树碧绿,亭亭若盖,更有一种天然清爽的风韵。”
邬佑听得此番话,心里扑扑跳起来,不知道他真是无意说起,还是拿这旧时言语来试探,当下道:“赏花不赏花开之时,四爷见识非我们这样凡夫俗子能够意会。”
胤禛一笑置之,遂不再提这个话题。狮子园虽才兴建,游历下来却也已经傍晚。于是胤禛便留邬佑在园中留宿,收拾出一间房子来,聊作卧室。
文若便在狮子园安歇了,夜晚了海棠花香沁着露水,直透入人心脾。朦胧中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咔咔”两声,那声音似乎是从数千里之外而来,又似乎是在几百年之后,然后却分外清晰,直钻入她心里。她只觉得那声音好熟悉,而且莫名的让她觉得恐惧万分,浑身冷汗淋漓,猛然醒悟:“六道轮转!”一声大喝从梦中醒来,已是大白天了。
回忆梦中场景,越想越是后怕,虽然是梦,却无比清晰,清晰叫她不能不相信。顾不得前后许多,她从床上跳起,冲到外面逮住一个下人便问:“年羹尧呢?”下人多被她凶霸霸的样子给吓住了,说不出话来,好容易逮着个会说话的,说年爷自然在他府上,这会哪会在园里?文若顾不上其它,忙叫他们牵马来,打马便奔年府而去。
到了年府,见了年羹尧,劈头便问:“你去过峨眉山吗?”年羹尧摸不着头脑:“自然去过。”
“你怎么认识我的?”
年羹尧心里纳闷:这是中了邪了?嘴里答道:“是在峨眉山认识的。我怎会不记得?”
文若不甘心,又问:“那我是谁,你可识得?”
年羹尧见她又不像是中邪,却又不像是清醒,更如坠云雾里,只得顺着她话答:“邬佑先生,邬翰林,岂能不识?”
文若心里不停盘算:“若是陈土再度穿越,不该记得这些吧。”可仍不放心,踱了几步,猛然回头道:“You are a pig, you are my dog. If you are chen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