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叹道:“一般都是爹生娘养的清白女孩儿,你教她以后怎么过?”年羹尧道:“你放心,若有那么一天,自然有她的出路。”说毕,只笑看文若。两个一般玻璃晶透的人,文若如何解不过他意思?不过是一个小姐一个丫头,有了小姐的出路,岂没丫头的?心里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古代的男人怎么算盘是一个打得比一个响?
当下错开话题,只作没解过他意思来,道:“你刚说什么容不得你?出了什么事不成?”
年羹尧道:“莫提这个。如今四爷府上的稀奇事也多了去了,你可想听听?”
文若笑道:“若是寻常事,只怕逼着你你也未必到处说去。如今倒主动说起来,怕不是说说这样简单吧。”
年羹尧微红了脸:“你还是这样不肯让人一点半点。女人太过刚强了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话本无心,只因他们这几年来早已知心,互相并不避嫌疑,不过是想什么说什么。然而文若听在耳里,竟恰恰是说到她内心里去了,默了半晌,方道:“好在我如今是男人。”提了提精神,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别卖关子了。”
年羹尧瞥了她一眼,“我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凡提起别人的事来,你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偏偏对四爷府上的事情这么上心。”
文若道:“叫你快说,你偏打岔。再不说,我可也没兴趣听了。——我对四爷亲切些,也不过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不谢我,反倒疑我?”
年羹尧听了这话,如吃了蜜糖一样甜到心里去,便道:“三哥儿如今病好了,倒像是变了一个似的。你说这奇怪不?”
文若知道弘时早先出天花,四爷府上差点没人仰马翻。要知道四爷几个孩子都是早夭,大都是坏在这个病上,所以弘时出花儿,大家都惊慌得不得了。惟独文若知道他不至于如此短命的,所以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年羹尧这样说,便道:“人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儿,回过神来,自然有那么些惊慌的,值得什么奇怪?”
年羹尧道:“可不是一般的变呢。竟不是惊慌,倒比从前伶俐多了。三哥儿才四岁,原本还不曾上学,不过四爷偶尔高兴,教他认几个字,谁知道如今一病起来,竟然出口成章了。连《孟子》、老庄这些大篇章也能大段大段背下来,如今满府里只说他一定是病里遇着神仙菩萨了。还有人偷偷说三哥儿有神佛庇护,只怕来头不小呢。”
文若听了这番话,不禁呆住了,只觉得一阵阵寒意往心上涌来,她竟害怕得不敢再想下去。
“想什么呢?”年羹尧发现她在走神,“你究竟在听我说没?”
文若回过神来:“哦,没,没想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样传下去,一传十,十传百,一人口里一个样,只怕有心人利用起来,对四爷不好呢。”
年羹尧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来找你。”
文若忽道:“你找个时间,想个法子让我见见三哥儿,可行?”
年羹尧道:“你自来在那府上惯的,只去便是,有什么不便?”
文若道:“我……我想找个四爷不在的时候去……我不愿碰见他。”年羹尧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避他干什么?”文若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自有道理。”
于是三日后文若终于见到了弘时。然而在她见了弘时之后,才知道,这世界上,你惹谁都可以,千万别招惹小孩子,尤其是像这样“天纵英才”的小孩子。
“弘时,你瞧先生给你带什么来了?”文若完全是一脸讨好的表情,手里握着根冰糖葫芦,据可靠消息,这是这个小屁孩曾经最喜欢的零食。
“拿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这话跟谁学的?”文若一脸黑线。
“跟谁学的也要跟先生报告吗?我忘记了,等阿玛回来,我问他去,再告诉先生,好不好?”
倒。
“先生,弘时想尿尿。”
“先生,你要不要尿尿呀,跟弘时一起……”
“咦?先生你的胡子怎么一扯全掉了呀?”
“哇,先生没有小鸡鸡……”
文若完全是逃出四贝勒府的,简直比噩梦还恐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日本的恐怖片总是有小孩子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