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这就去!”秦顺儿忙爬起来,退出门外去,“回来!”四爷喝道。“四爷还有什么吩咐?”“在这站着!哪里也不许去!”“蔗!”
他便又坐下看折子,歌声渐渐沉寂,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秦顺儿立在旁边,瞅着四爷手里的那本折子却似乎看不到头似的,一个时辰了,还停在那一页……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
这无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格格,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文若看了抱琴一眼,扶着她的手坐在花荫下,“睡不着,便起来走走。”四下里站着的人听了这句话,却彷佛得了大赦似的:“阿弥陀佛,主子总算是说话了!”抱琴扶着文若,道:“这歌儿叫什么名字?真好听,不过太悲了些。格格别总是想这些伤啊悲的,得看开些才好,不然,这往后可怎么过呢?”文若若有所思的道:“是呀,这以后可怎么过呢?”忽又回过神来,道:“抱琴,等会用完早膳,叫院里所有下人到我屋里来。”
“我这里的情形,你们如今都已看到了。莫说四爷今后是再不会来的,便是他来,我也不依,必打了他出去。”屋子里黑压压一地的人,抱琴在文若旁边站着。听了这句话,心里一跳。“我自进府来,时间虽也不长,却是三灾八难的,你们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们,却难为你们尽心服侍一场,我这里跟你们道谢了!”文若说着,便站起身来向着下人们鞠下躬去,“福晋,这可使不得呀!”底下人忙扑愣愣跪了一地。
“起来,都起来!”文若一个个搀了她们起来,才又坐下。“我这几日打点了一下,虽说我在这府里从没存过一点半点,好歹娘家过来的东西也不少。”指着旁边一口雕漆大箱子,吩咐抱琴道:“打开。”抱琴依言打开,但见光彩夺目一箱金珠玉钏,翡翠玛瑙。许多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你们服侍我一场,这些东西,是你们应得的。等会分了东西,你们便都去罢。别留在这里了。”
“主子!我不走,我死也不走!”小凳子头一个哭道,底下的人也都磕头道:“主子大恩,怎么当得,死也不走!”
文若叹道:“我并非虚情假意试探你们,实是一片真心。你们若真体谅我,便都依了我。如若不然,反倒是不信我了。”一面便一个个分派,丫鬟婆子均得了不少。及至小凳子,见他已哭成个泪人,拍了拍他道:“别伤心了,放心,我会好好的。你是个太监,又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以后只怕更艰难,所以特意给你多些。”小凳子哭道:“主子……”“你出去后,要是别处不容你,你去你四爷那里。他虽然对女人薄情,对下人倒并不寡恩。只要你用心办事,以后便有出息,可知道了吗?”小凳子磕头道:“奴才记住了!主子大恩,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作牛作马也难以报答!”文若也甚伤感,转过了身道:“去吧!”
人去院空,屋子只剩下了文若和抱琴主仆两个,文若瞧着抱琴,从枕头边抱出个梳妆盒子,正欲开口,抱琴却跪下了:“格格如要奴婢走,抱琴马上一头碰死在这里!”文若素知她言出必行,倒不敢唐突,叹了口气道:“起来再说。”扶了她起来,携手坐下。抱琴道:“格格的心意,不说我也明白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格格原是无价之宝,那四爷却睁眼不识,狂妄自大。格格,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我们容身之所?咱们出了这牢笼子,偏要作出几件事来,看看咱们女儿家哪里就输给他们男人了?”
文若听得眼前一亮,心中敬佩,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却不料你有这样的心胸见识。可是这一去前途未卜,吉凶难测。你虽也是我的丫头,可是跟诗儿却不一样,你是我家的家生奴才,父母虽然不是什么显官贵族,却也算是富足。你原可不必为奴,皆因你与我自幼交好,阿玛才将你留了下来。跟着我,原本就委屈你了。”抱琴急道:“这会子格格还跟我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
文若道:“你和诗儿跟着我,我出嫁了,你们原也该有个终生的依靠。谁知竟是这样。琴儿,你若有什么心事,可别再瞒着我,诗儿她……是我害了她呀!”说着眼圈又红了,抱琴却斩钉截铁道:“格格若要拿着诗儿的心思来比我,那我真不如死了!格格,我与诗儿虽说一同伺候格格,打小儿一起长大,可是我跟她的性子却不一样。依我说,她竟是太痴了些。要说我自己,我既跟着格格,早就打定了主意一生不分离。格格的终生,就是我的终生。格格说谁是我的男人,我便跟谁,格格要是不说,我就跟格格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