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那拉氏的脸庞竟是挂了两滴晶莹的泪珠,衬着红烛,楚楚动人,何曾见过她娇弱的样子,心头不觉一动,翻腾的只是这几句诗“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女人尚且动心,四阿哥若是见了,怕是只有怜取眼前人了!心中酸楚像海潮一般一波一波涌来,来势汹涌,竟是无法控制。
我递过一块绢帕,那拉氏含泪而笑,接过绢帕拭去两行泪水,说:“让妹妹见笑了!”这声妹妹却似一根刺直刺入我的心中,奇怪刚刚怎么没有这般心痛的感觉,现在不也出自同一张嘴,同一个称呼,怎么就像要让我窒息。
我站起身,说:“福晋的嗓音很好听。”说到此处,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皱了皱鼻子,“福晋不早了,晓雨送福晋回去吧!”
那拉氏也站起身,脸上已无泪痕,只是眼睛微微发红,一看就知是刚刚哭过的。她把绢帕递还给我,说:“我带弘晖走,你休息吧!”我接过绢帕,说:“福晋一个来的,还是奴婢送您回去吧!”那拉氏说:“丫头们都在院子外面侯着呢!”
我伸手就去抱弘晖,福晋挡住,说:“我来吧!”我闪到一边,看着她稍微吃力的抱起弘晖,弘晖已经是七岁半大的孩子了,身子虽然单薄,但福晋抱起来还是很吃力的,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满足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弘晖身子扭动了一下,嘴里嘀咕了一声,小脸甚是可爱,我们不觉都笑了。
打开门,外面飘起雪来,雪花细密,飘在脸上凉飕飕的,我连忙关上门,寻了一件大氅裹在弘晖身上,再开门,早有小丫头提着明瓦的灯笼,打着伞迎了上来,送她们出了院门,在院中立了许久,衣裳薄薄湿了一层,沾满寒气才回了屋子。
想着那拉氏的泪水,总觉得是滴在我的心上,和这外面纷纷扬扬的雪,飘得满心不是滋味,一宿辗转难眠。
月下萧声双飞
吹了寒风,却是病了一场,虽不严重,到底身子底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快到元宵才痊愈。
天桥本就是繁华之地,上元佳节,全城士子才子,佳人士女也都鲜衣亮妆到此赏灯猜谜,明月当空,花灯如昼,还有腊梅水仙之类的花草摆在摊旁,或供观赏,或供买卖,竟给北方冬日带来好些春的气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热闹非凡。当真是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元宵赏灯对我来说还是头一回,四周灯光流转,笑语喧哗,总觉好些日子没这样开心,左顾右盼,四阿哥紧紧拽着我的手,说:“不要走丢了!”我往左撇去,十三的福晋正偷偷看着我,看我看她,两间顿生红晕,转过头去,佯装看灯。我笑着问:“十三的福晋好害羞!”
四阿哥羞羞我的鼻子说:“谁都象你这般大大咧咧的,没个女儿家的样子。”忽而又低头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若是小儿女样子必是心里不快活,让人看了心里都揪起来!”他这番动作做得着实暧昧,让身侧的纷纷注目,我更是被他羞得满脸发烫,跳开一边:“你非要这般作弄我才是开心!”他眼中是三分戏虐,三分柔情,三分调侃:“若是做弄得你开心,也不枉我费心思!”
真不知这四阿哥怎也会有如此无奈的一面,只是暗叹遇人不淑。一束草把上插满糖葫芦,从我们身畔走过,我说:“上次为着你的面子,连糖葫芦都没有吃到!”他未等我说完,拉着我就转身,拦住卖糖葫芦的人,挑了两串,一粒粒山楂一般大小,裹着糖在满街灯光照映下晶莹剔透,竟是让人不忍心吃。我递给十三的福晋一串,她红着脸接了过去,说:“谢谢!”
咬在嘴里发出“嘎嘣嘎嘣”清脆的响声,在大街上吃东西本就是一件不雅的事情,更何况十三的福晋是大家贵族出身,她听到我咬着糖球发出清脆的声音,侧头看我,有些羞涩,还有些好奇,她这般惹人怜爱的样子,倒是让我来了兴趣,我跨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开口唱道:“天上掉下个宁妹妹……”只是此宁非比林。这唱的是越剧,他们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我这柔情万千的眼神就已经把她看得两颊飞上红云,恰在一盏明亮的玻璃彩灯之下,衬得比那花灯还美。
十三说:“四哥作弄你,你就作弄我的福晋!”此时的十三一身白衣,笑意盈盈,俊朗不凡,我笑道:“当真是女比西施,男比番安,郎才女貌,我算是见识过了!”四阿哥但笑不语,拉我近他身旁,低下头,悄悄地说:“怎么?嫌我不好看吗?”我没好气撞了他一肘:“跟自己的弟弟吃醋!”他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他的笑从来都是不张扬,淡淡的,这次却是笑出了声音,不大但清脆朗朗的,让我为之失神,仿若千树万树桃花初绽,远江春水缓缓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