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着我,缓缓说:“四哥做事一向果敢坚决,到了你却是左顾虑右担心,就怕伤了你的心,你不同意。”
听了这话我又是气又是恼的,我既说了要与他在一处,自然想过要忍受什么,他却这般的不信我,我看着他,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这般的不信任我,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许过愿,只要你醒过来,我做什么都无怨无悔,我愿意抛弃前尘接受这个世界里三妻四妾,只是想成全一段爱。我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知道你对她们有情意,有责任有义务,我懂!”说到此处却是哽咽,泪水哒嘀哒地的往下落,只觉得心中闷闷的,喘不过气,只觉得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这样的忍下去,会不快乐,但那杯酒已然饮下,明知“情”字是毒,但已经上了瘾,如何戒,人说戒得了色,却戒不了情,再苦再涩,我愿意和这幸福的泪水往下咽。
他看着我的眼睛沉淀着厚厚的感情,忽而抱住我,亲吻我的眼睛,那么的温柔,恍若在梦里,我只记得这样的吻叫蝶吻,好美的名字。
那晚府里大宴宾客,前厅里热闹的戏文隐隐传来,落在寂静的院子里,空落落的像没有着落的天外之音。我一个在屋内呆呆坐着,看着烛影摇动,仿若世间的繁华都与我无关了。
让我意外的是弘晖却来了,提着一盏小小的防风玻璃等,穿着簇新的银红撒花棉袄,粉嘟嘟,甚是可爱。
他依着我,软软的很温暖,一直嚷着要听我唱曲,撒娇的直往我身上蹭,心头一股热流,抱住他,低低的唱:“伊人月下戴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怎奈伊人泪两行。伊人独唱伴月光,唯有孤影共徜徉。柳叶裙下躺,貌似心亦伤。与伊共叹晚风凉。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戏中两茫茫,梦中在心上。任君独赏伊红妆。”
我一遍一遍的唱,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唱出如此温柔的曲子,慢慢的听到弘晖伏在我膝上轻微的呼吸声,轻轻地抱起他,放到炕上,盖好被子,剪了剪烛花,屋内顿时亮了起来,听到屋外有人叹息的声音,轻轻打开门,感觉有风吹过耳梢,院子里静静的,想来前面的宴会也散了吧!
门侧立着一个人,朝我微微笑,我却不知道是不是要行礼,刚刚福下身子,却被她拉了起来,她永远都是温柔的,说:“妹妹不必多理,我来接弘晖的。”我侧身把她让进去。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她端庄秀丽的脸庞,她在炕边坐下,很慈祥的看着熟睡的弘晖。我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我终于发现,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竟是如此的陌生。她的侧脸很美,我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她应该是很年轻的,脸庞光洁,忽然掉过头,神色温柔的看着我,我想对于那拉氏,除了温柔很难找出别的字眼形容。
她起身拉住我的手,我多少有些别扭,她却是一派自然,笑着说:“你不该总穿白色的,记得你穿紫色的也是很美的。”
是嗎?我有些恍惚,只是覺得她穿紅色是再合適不過了,低頭笑了,說:“在家時,媽媽也喜歡我穿白色,習慣了。”她拉着我在炕邊坐下,說:“弘晖很喜欢你。”我微微点头。
她细细的瞅着我,眼睛虽在笑,眼底却晕染着淡淡的哀愁,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忽而觉得她温和的视线竟是见证我是第三者的有力证据,我侧过头,弘晖嘟着小嘴,眉毛弯弯的,嘴角上扬,似乎做了好梦。
“你唱得曲儿真好听!”那拉氏说。我一笑,说:“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曲!”凝视着弘晖甜美的睡容,真希望他永远都有这样的好梦。
“爷喜欢听你唱歌吗?”那拉氏问了一句,却把我吓了跳,我抬头看她,她依旧温柔的笑着,只是烛光晃动下,面庞有些恍惚。
他喜欢听我唱歌吗?我问自己。从未唱给他听过,又如何知道。我说:“他不曾听我唱过歌!”那拉氏似乎有些吃惊,而后竟是轻轻哼起我刚刚唱的歌:“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人说两清若在永相望……任君独赏伊红妆。”歌词记不清楚,调儿也荒径走板,在这寂静的黑夜却是凄凉无限,我默默地听着,也不打断她,只觉得我们竟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