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小娘子_作者:金枕棉(93)

2018-07-25 金枕棉

  “……”

  任老师的呼噜声忽然停了下来,换成了磨牙声。被他这么一打断,众人才回过神来,大家彼此瞧瞧,都是人脸色不一,男生还好,几位女同学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半晌,林子伊开口问:“为什么要淹死她,还是个新娘?”

  “大概是冥婚?陪葬?”徐老师猜测。

  金老师摇摇头:“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很早以前,一发洪水,村民都会拿未出阁的女孩当祭品,祭奠河神。”

  杨文仪气愤地拍了下大腿:“愚昧时代的牺牲品。”

  “怪不得。”林子伊喃喃道,“会是小女孩。”

  “你们有梦到吗?”杨文仪问其他人。

  同学们都是摇头,徐老师也摇头。

  杨文仪叹气:“多可怕,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转世投胎,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啊。”

  徐老师噗呲笑了:“说你这话不也就算是认同了封建迷信、鬼神之说了吗?”

  杨文仪摇头叹息:“我不知道。”

  太阳落了山,黑暗从四下里冒了出来,周围草叶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得人心里慎得慌。

  “走吧,再晚就赶不到了。”沈路站起来说道。

  一行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任老师被叫醒后伸了个大懒腰:“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啊。”学生们心有余悸,自然没有人搭理他。

  大家沿着小道绕山而行,那山路的尽头有个石碑,石碑过去后就是南乡了。

  沈路走到林子伊身边,问她:“有没被吓到?”

  林子伊摇头,很是惆怅:“这死法太让人难受了。”

  她望着远处山野,天边拉起的夜幕层层叠叠笼罩着大地,千百年来一如既往,让人难以释怀。

  “在木桶里被淹死,那么小的空间,得有多绝望。”林子伊想起那个场景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

  沈路点点头:“一般来说,会先给那些新娘下迷药的。所以她们如果能醒来,会发现自己在桶里,而桶在水上漂着。”

  林子伊抿紧了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除了木桶,还有竹排,简单扎起的那种,没有桨。洪水刚过,水流湍急,竹排行到河中央,不是沉了,就是散了。”沈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泥土地坑坑洼洼,遍地石子,很不好走。

  林子伊转头看他,见沈路一边小心脚下,一边抬着手,并没有碰她,只是做出扶的动作,虚虚拦着。感觉到子伊的目光,沈路抬起头,茫然问道:“怎么了?”

  林子伊摇摇头,说:“我在书上看到,还有用纸做的船,放上贡品,这样好沉一些。”

  沈路望望前方的石碑,叹气道:“虽说有的新娘是没人要的孩子,但也有的是家族里挑出的,做父母的还是很心痛的。”

  “我觉得这种事很多啊,古时饥荒,食人的都有,也是自己的孩子。”林子伊感慨着,“总会有一天,被世道逼得,再也见怪不怪了。”

  徐老师正好从后面赶上来,听到两人间的对话,点头认同道:“人性一旦假设下去,就没了底线。古往今来,什么人性泯灭的事没发生过,置身于那种环境,根本没有选择。”

  沈路不赞同,他否定了徐老师的看法,却没有解释,徐老师放慢脚步等了半天,却只见他望天长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徐老师鄙视地扔下一句“文人脾性”便匆匆越过他俩往前头去了。

  林子伊忽然想起昨晚沈路离开得匆忙,竟是为了去打听这事,一时觉得好笑。这读书人的好奇心,加上一点专研精神,就可以废寝忘食了,丢下妻子又算什么。

  经过石碑,转个弯,眼前就是一条坡道。先前被山林重叠所遮挡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赶在天彻底暗下来前,众人站在山坡上,南乡尽收眼底。村里主路的两旁有些零散的房屋,坡道下面是大片大片连绵的田野。天空中云层压得低,整个南乡就像是众山环绕下的蒸笼一样,又闷又热。

  一行人走下坡道,拐了个弯,眼前是一大片稻田,田的中央有条小道,小道过后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立着他“南乡中学”的牌子。经过牌子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可以看见毛笔字书写的匾额挂在一间小房子上头,那是传达室,传达室后面就是操场和教学楼了,看起来又破又旧。操场就是一小片空地,上面长着零散的杂草,而一旁作为教学楼的砖瓦房子上还覆盖着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