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已经等不及了,匆匆安排安登基,就追了过去,一路风驰电掣,昼夜不歇,累死了好几匹马,才终于在驰道外一处山口,追上了那行人。
段承岐似乎存了必死的决心,竟然亲自驾着马车,坠下了万丈悬崖。
所有人都觉得段承岐和萧姝必死无疑,傅执樾却不肯死心,在悬崖下搜了三天三夜,终于寻到两具被河水泡得肿胀不堪的尸体,其中那具女尸,身量和所戴佩饰,皆与萧姝相似。
傅执樾看了很久,直到双眸酸涩难忍,他才强掩眼底的泪意,慢慢别过了脸。
半晌,他似想到了什么,以剑尖挑开那女尸的背,紧紧盯着右上角那片,两道扫射的视线细密如蛛网,忽而双眼一亮,狂笑出声:“不是她!”
萧姝的背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疤,可面前这人没有。
那笑持续了片刻,蓦地凝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段承岐是故意引他出京,来这北境的!
此地天苍苍野茫茫,距离京城,已是千里之遥。
“督主...不好了!”手下探子惊慌失措地道。
“废太子杀进了宫中,自封为帝,还要封...封夫人为皇后!”
第107章
春夜已深,殿内灯火通明。
段承岐一身明黄龙袍, 来回踱步, 焦躁不耐地问:“可找到那贱人了?”
“还...还没有。”磕磕巴巴的回应。
段承岐脸色越发阴郁, 攥了攥拳, 恨恨道:“找!彻底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那贱人!”
自他趁着傅执樾离京,率军杀进了宫中,寻了个由头弄死那垂髫小儿, 然后以禅让名义登基, 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除了身怀六甲的丽贵嫔。
一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妇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必须除掉她, 以及她腹中曾被污蔑是他的骨血的小皇子。
底下人诚惶诚恐地应了。
恰好宫人上前奉茶,段承岐这几日虚火过旺, 此刻很是口渴,接过茶盏几口饮尽,嗓子顿时清润了几分,问:“傅执樾那头,今日可有异动?”
底下人立刻作应,语气肯定:“并无。”
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间说不清是安心居多, 还是失望居多。
他登基当日, 下旨封萧姝为后, 立刻遭到朝中重臣反对, 因着成国公府尚未平反,萧姝还是叛臣之后,且她曾经被一个太监纳为妾,无论身份德行,如何堪配凤位?
可他有自己的思量。以萧姝作诱饵,傅执樾必然会回京救她,到时他不仅要傅执樾臣服于自己这个天子,还要他乖乖臣服于自己身下。
她笔下的男主,合该由她一人享用,而不是心系于萧姝这样的蠢货。
段承岐勾了勾唇,眼底流露出自在必得的信心,摆了摆手,命人退下了。
大殿的金色帷幔后,一道暗影飞快掠过,消失在阗黑夜色中。
“那茶,他喝下了?”萧姝剪着西窗红烛,慢条斯理地问。
“是属下亲眼看着喝下的,过了一旬后才会发作。您不必担心,督主已做好万全应对,只是眼下还不便入宫,特意要属下问您安好。”
萧姝点了下头,掩下眸底的炽热思念,一字一顿地道:“我等着他。”
傅执樾颇有先见之明,早在先帝驾崩时,就将丽贵嫔藏了起来,安置在一处隐秘别院,今日丽贵嫔诞下一子,母子皆安康。
皇权动荡,朝局诡谲,段承岐那还没坐热的帝位,看来又要换主子了!
傅执樾行动很快,短短几日内,段承岐弑父夺位的流言甚嚣尘上,传遍了整个京城,且说得有模有样,惹得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连宗室重臣都私下腹诽,看段承岐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古怪。
流言越传越甚,尽管杀了些人,却根本压制不住,段承岐气得前仰后合,脸色一日赛一日的难看。
这日早朝时,三朝元老的御史突然出列,清癯面容沉凝端肃,要弹劾一人。
被弹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天子。弑父弑弟,染指宫妃,强夺臣妾,草菅人命...实在罄竹难书,依祖制当诛!
段承岐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按捺下心头盛怒,好声好气地安抚,却被那御史毫不留情一顿质问。
这如何再忍得住?当即堵住了那御史的嘴,正要拖下去一顿杖刑,却被诸臣苦苦相劝,莫要伤了肱骨老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