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也不例外,从她知道排那日起便开始掰着手指期盼着,不想家里母亲却出了事儿,真是流年不利。
盆里的碗洗完,叶桉就着湿手顺了顺头发,暗自掂量了时辰,然后悄悄溜到房间煮了茶备好,待夜宵准备好后才将茶一同装进食盒里。韩家二少爷韩渠不好色不好酒,唯独喜爱品茶,叶桉进府前便打听了他的爱好,请了师傅教授茶艺以备不时之需。
韩渠下午回府后便一直待在书房看书,连晚餐也是在书房用的,她挎着食盒每一步走得极稳,生怕茶水撒了出来。
书房的门开了个小缝,叶桉本性难移,忍不住附在门上偷看一阵。
屋内陈设简单大方,靠墙一方设有一面书架子,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窗户前面放有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掌了灯,屋里一片昏黄。
叶桉所在的位置恰恰能看见韩渠的侧颜,他眼睑低垂,右手拈着纸张,看得投入,屋里无人伴读研墨,安静得只剩翻书的声响。
叶桉皱着眉头换一只手跨食盒,好奇他是怎么将那些弯弯扭扭的字看进去的,以前没钱的时候没条件看书,后来有钱了,大概识字的年龄已经过了,请了师傅也学不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写意画她倒是学到不少。
想到写意画,叶桉总算记起前来的目的了,赶忙站直身子,曲起手指力度适中地扣了扣门。
韩渠动作未变神色未改,只答了声“进来”。
她轻轻推开门,挎着篮子走到桌边,轻手轻脚从食盒里拿出拿出宵夜摆好,最后才端出事先备好的茶,放到最靠近韩渠手边的位置。
叶桉揣着心跳,希望他能抬头看一看,可又不敢出声提醒,怕打扰了他得不偿失,只得收拾好食盒,做好退下的打算。
韩渠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了一眼叶桉,眼波无澜,顺口吩咐道:“挑挑灯芯,光有些暗了。”
她应声,放下食盒,将灯罩拿开,四下看了看也没见着挑灯芯的东西,桌前的窗户开着,夜里尚有风,叶桉怕磨蹭久了灯被吹熄,当下便取了发髻上的簪子。
韩渠没再看书,顺着叶桉的心思拿起了手边那盏茶,他细细把玩茶杯却始终没送到嘴边尝上一口。
叶桉偷偷看着,有些心虚……
果然,韩渠忽地将茶杯放到桌上,力道有些大,洒了点在桌上,沉声说:“你可知道私自在主子的吃食里加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叶桉被他的话震得双手一颤,也不知是因为窗外刮来了一阵风还是因为她吓抖的手弧度太大,刚刚才挑亮的灯忽然间便灭了。
屋里陷入黑暗,仅剩从窗外照进来的淡淡月光能勉强勾出屋里人的轮廓,韩渠盯着站在桌前不知所措的人影,说话的语调嘲弄又不屑,“怎么变了,偷看的时候不是挺有胆子的吗?”
叶桉不敢出声,猜不出他口中的偷看是哪次,假山石缝里摘梨花的那次,还是刚刚透过门缝看他的这次?她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搜寻曾经听过的话本子,心想哪本的哪个认罪桥段能借过来用用。
上月十六,叶桉躲在后花园假山后偷窥韩渠的大哥和美人在湖边花前月下,美人腰若柳枝满目含春,大少爷风流倜傥面如冠玉,好似一副养眼画卷,她伸手从腰间取出卷成筒状的纸张覆在假山上,拿笔将所见场景认真绘下。
完成任务的叶桉如饮甘露,从头到脚一身通泰,正值她轻巧转身迈步之际,不期然便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叶桉身形微动,后背贴上了假山。
叶桉抬眼,见眼前人身长玉立,八尺有余,高挺的鼻梁称得那双丹凤眼也觉薄凉,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气质冷淡,她吞了吞口水,心想,这张有着和假山后男人五分相似的脸不是韩府二少爷韩渠又能是谁?
“不必惊慌,我不过是来赏月罢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更何况她面对的是韩渠,京城里出了名的经商奇才,听说她十岁时便能协助父亲打理生意,年满十六就有了自己的商行,都说无奸不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若真是赏月,用得着站在她身后赏吗?
“奴婢是来这儿采晒茶用的梨花的。”叶桉想了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
“哦?这石缝里竟也长有梨花?”韩渠挪动脚步,作势要靠过来一看究竟。
叶桉暗叫不好,匆忙欠身行礼,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梨花自然是有的,但二少爷身娇体弱,还是待奴婢摘了拿给您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