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喊您徐长官倒是生分了,那我便大胆称呼您一声徐伯伯了。”静云轻声说着,不时地注意着徐国山面上的神色。
徐国山装模作样轻声咳嗽了一声:“外头说话不方便,世侄女有什么事,便同我去官邸谈一谈吧。”
静云微微颔首,先等着徐国山上了黑色的官家车子的靠后位置,而后才在车子副座落了座,这样也不至于两人一道坐在后座觉得尴尬。
现下时辰还早,外头都是雾气,光线自然也不算好。徐国山就背着光进了办公室,静云一路上跟着,也瞧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但是当徐国山回过头来的时候,静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她见得太多了,这徐国山不论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善类就是了。
静云微微扯了扯大衣的衣角,双手自然交叠在胸前,望着徐国山笑而不语。这笑是礼貌的,含蓄的,也是一种有求于人的姿态。徐国山这样的老狐狸,自然早就瞧出来了,不过就是假意不知罢了。
出人意料的,徐国山初时倒是刻意表现的有礼极了,他伸出一只手来,身子向前一倾,请静云在对面沙发上落了座。然后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肚子,眯着眼,朝着静云笑着。这是他平日常有的动作,多是因着心底下琢磨着什么事情了。
徐国山的副官帮着上了两杯毛尖,徐国山举起了茶杯啜了一口,而后开口道:“听闻你从小不是随着润之在北平长大的罢?”
静云也不正面答他,只是笑了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我的一口沪腔教您听着别扭了?”
第401章 迢迢千里(九)
徐国山拍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许久没有听到吴侬软语,这乍一听世侄女说话,那可真是软绵极了,听得我这心都跟着酥了。”
静云不动声色地端坐着,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道:“徐伯伯惯会说笑的。”
静云这话不卑不亢,倒是叫徐国山领略了她的气度,心下不禁想着,这裴静云并非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花瓶角色,外表是清丽极了,里头可是一点也不简单呢。也难怪外界传闻,张书言当年为了把这裴静云给弄到手,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徐国山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见静云如此,他索性就直起身来,把办公室的窗户、门都给开的大大的,这外头来往的人,一眼就能瞧见里头的光景,可谓将自个撇的一干二净了。
静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徐国山终究还是混得资历深了,静云的一举一动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为自己此举而觉得异常的兴奋,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感。
徐国山捧起了手边那盅热毛尖茶,暖了一暖手,而后吹开浮面的茶叶,大口的咽下一口,才算是略略舒了一口气,他面色和悦道:“不如让我来猜一猜罢,静云你此番来找我,可是为了那张书言做说客来的?”
静云猜不透,徐国山这装设弄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仍旧低笑了一声道:“世伯这样说,我倒是真当有些不好意思了。您看,能不能把门窗掩上一些,有些话,怕是不好予外人道呢。”
徐国山粗眉一挑:“虽说罢,你是我世侄女,可是总归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向来都是很洁身自好的,不好做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的,万一被人瞧见了,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听罢,静云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就是从手包里头取了一叠银票出来,轻轻地放置到茶几上,然后推到了徐国山跟前道:“这里是六千大洋,我晓得,书言这事罢,各方各面都关注着,若是不出一点活动的经费,怕是哪儿也走不通的。徐伯伯呢,自是清廉光正之人,静云久有耳闻,如今不过就是想请您帮帮忙,在上头,也为书言说几句话便是了。”
徐国山先是闷头笑了一声,而后就是仰面大笑:“静云啊静云,你可把你徐伯伯瞧成什么样的人了?”
静云并不为他的话所动,不过是随手拣了银票,绕过茶几,亲自塞到了徐国山手中:“如今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望世伯帮帮忙。”
静云的手无意间划过了徐国山的手心,那一刹那,徐国山肥圆的身子禁不住一抖,整个眼神就有些暧昧了起来,他直直盯着静云,简直好似能把她活活吞了一般。
静云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只是低头笑道:“您本事大着呢,但凡是您亲自过问的事情,想来多还是有转机的,真是拜托您,帮帮忙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