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迢迢千里(十)
徐国山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儿子徐光在南京保卫战之前畏战潜逃,如今裴克文下落不明,自然只好找张书言这个替死鬼来转移国民委员会那帮人的视线了。
这张世宗生前树敌颇多,这委员会里头几个老顽固,个个都与他有过嫌隙,自然都是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了。因而这徐国山一检举,这事态一下就闹大了,更何况还有蔡国仁的隐晦意思在里头。
这个时候,徐国山一下就回过神来,不过将这银票左右折叠了一番,然后整叠帮着塞回到了静云手上道:“我徐国山混了这么些年,倒是还不缺这六千块大洋。这书言吧,他犯的事儿可是里通外敌,叛国的罪,可是不比寻常的罪名。我若是轻易应了你罢,只怕是这脑袋都要保不住了。你说说,是我性命要紧呀,还是你那六千块大洋要紧?”
话一说完,这徐国山立马就恢复了一派光正的神色,整个好似正人君子一般。静云心下冷笑了一声,这个徐国山,闹了半天,不过就是为了戏弄她罢了,只怕最想置书言于死地的人也还有他一份了。
静云虽是恼怒,可是面上仍旧不得表现出任何情绪来,不过就是柔弱腔调道:“诶,徐伯伯,你是晓得的,我家里头如今两个孩子年岁尚小,我的……父亲呢,身子又不大好,家里头当真是一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呢。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哪里有您这样见多识广。不过就是想着,您这样的善人,总是会跟菩萨似得,救人于危难之时……”
静云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不好叫徐国山再一味地拒绝下去,他便顺着梯子往下爬道:“瞧瞧,还是你会说话,是了,我也总觉得自个是有些心软呢,这见死不救嘛……我也是于心不忍的,你看你,如今也是好不容易来重庆一趟罢……”
说到这里,徐国山的语调特意顿了顿,一双眼睛就放肆地在静云脸上打量着:“这银票的事嘛,咱们也不好再提了的,钱倒是小事,性命攸关的时候,这真是逼急了,可不也得舍命相救么不是?”
徐国山这话,那是话里有话的。静云心下琢磨着,却一时又猜不透他的意思。说他准备放过书言一马罢,好似又留了尾音的;说他不帮忙罢,又好似没有这样绝对。这猜人心思的事情,倒是叫静云头疼的很。
静云笑了笑:“您的意思是?我这人愚钝,怕是一时半会,猜不好,还要误错了意思。”
徐国山将手交叠于身后,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菊花笑道:“我这话,你可以回去慢慢琢磨,这事儿倒是也不急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这事情我就算是晓得了的。若是你想到了什么,咱们可以再谈一谈啊。”
出了徐国山的官邸,静云的步子略有些沉,她实在是拿捏不准徐国山的意思,她一向聪慧,如今却觉得徐国山的话跟烫手的山芋似得,想抓住,又烫手的很。
第403章 计中计(一)
静云心下总觉得如同悬了千斤铁石一般,沉甸甸的走不动路了,一路寻思着没多久,就听见后头有人喊道:“裴小姐,请留步。”
静云回身一看,原来是徐国山身边的副官,一路陪笑着跑了过来。静云心下略略警惕了几分,看样子,徐国山是要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裴小姐,长官说了,您初来重庆,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一尽地主之谊才好。明儿个晚上,我来公馆接您一个人,长官说是要为您接风洗尘呢。”徐国山的副官阐述道。
静云应付地笑了一声,暗暗捏紧了手里头的手包,并没有急着答话。
那副官一看,忙又说道:“裴小姐,您看……我还得回去跟长官复命呢。”
静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回去禀报你们长官,就说我知道了。”
等了一会,也没听到那副官离去的声音,静云只觉得周遭好似一下就沉寂了下来,她心里头有些纳闷,于是便转过身去,这一看,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国山的副官一时呆愣在地,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见过委员长!”
蔡国仁将身上的堆着花青缎面的马褂扔下,扔给了一旁的贴身副官朱景夫。身上就单单穿着一件墨色丝绒质地的长袍。他的袖口微微卷起,只露出里头的墨绿稠面来。他的左手勒着缰绳,右手拿着一根马鞭,只是俯下身来,凝视着静云,而后将目光转向了徐国山的副官,沉声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