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瑜似是呓语了一声,克文回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放心睡吧。”
第96章 夏虫不语冰(六)
一早,书言揩过脸后,下了楼。在后院读作着吃黑咖啡,就着一盘新烤出炉的土司,一面吃,一面就瞧见李淑贤来了。
彼时,书言正看着一张红纸,看母亲来了,他就将红纸翻着覆过去了。张书言笑道:“这几日忙公务,没去母亲屋里请安呢,倒是我的不是了。母亲怎么亲自来了?”
李淑贤望着书言,牵过他缠着纱布的手,疼惜道:“听说你手伤着了,怎么样了?”
书言耸肩笑笑:“不过是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事,劳母亲记挂了。”
李淑贤接过丫鬟递来的大红袍,说道:“若不是我今儿个亲自来瞧,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是哪里的话,儿子怎么会刻意瞒着您呢。不过是觉着小事一桩,也不用如此大惊小怪罢了。况且医生日日都来看诊,这伤恢复的挺快,不日便能好了。”书言说道。
李淑贤微微蹙着眉头,转而开口道:“书言,这些日子我想了想,若是时机不合适,你与裴家小姐的婚事,可缓一缓也好,倒是用不着这么赶。反正已经是订了婚,见了报的,这媳妇总归是跑不掉的。”
书言心下不禁暗暗一沉,问道:“母亲说的可是父亲的意思?”
李淑贤摇头道:“哪里会是你父亲的意思,只是我想着,怕是你这阵子公务繁多,要忙不过来的。听说这日本、英国与美国领事,同时也向驻沪司令部施压了是不是?这个节骨眼上,一步走不对,怕是都要惹来不小麻烦。”
书言将咖啡放置回碟中:“母亲多虑了,这些事,我自有处置,倒还不算什么麻烦事。”
“你父亲的脾气总是这样的,但凡什么都由着你去。这些年,你是历练了不少,可是终归还是要替自个多想想才好。”李淑贤话中带话,隐晦说道。
“母亲,我倒是也有事想同你商量。我与裴家小姐的婚事,原定是在九月初十的。可是我请人去找师傅算了一卦,说是这日子不大好,怕是相冲,那便改到八月十五。说是日子吉利,对家里也好。”书言边说,边将红纸递了过去。
李淑贤接过红纸,扫了一眼,这是圆智寺师傅解的签文,又有相师合的八字:“往常你倒是最是沉得住气,此番倒是急切的很。但是家里要好好的布置一番,总也会迟到一两个礼拜以后去。”
书言说道:“母亲,这日子是师傅看过的,怕是近几年都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呢。您瞧瞧圆智寺师傅解的签文,这可不是我胡诌的。”
李淑贤自然知晓,书言但凡是下了决心的事,就没有让步的余地,因而问道:“除了八字、签文以外,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办婚事?你倒是要说出一个理由来才好。”
书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理由,不过我觉得早办了,就算了了一件心事……”
李淑贤道:“你父亲那里,想来只要是你的主意,也不用我去多说什么。咱们是没有什么,若真要赶速度,那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也没问过裴家愿不愿意,况且,那金总理……”
书言轻声道:“母亲,这事,也是金总理的意思。”
李庶贤扶了额头,沉默半响。书言知晓母亲的脾气,也不着急,只起了身,两手插在口袋里,只管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第97章 月圆(一)
择日,张世宗遣人送了拜帖去裴家,又将改婚期的事,当面交代了一遍。经过那日飞弹,裴尚贤心下也是埋着隐忧,因而这桩婚事早些举行,她倒也并不是那么反对。
只是静云这几日精神也不大好,因而张世宗也不多作久留。只是留下了几十筐下聘的彩礼,这彩礼也是令人咋舌。分别有金银珠宝一筐、绫罗绸缎一筐、西洋物件一筐、精美糕点一筐等等。这帮着清点的人一直排到了弄堂口外,不可不谓一朝荣华。
张世宗同时又留下了人参、鹿茸、燕窝一类的滋补佳品,嘱托静云多休养些时日,算是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一番关切之情了。
李淑贤还是如往常那样在佛堂念经,这外头一应的事务,就落在了如意的肩上,张公馆上上下下就格外的忙碌起来。丫鬟、侍从一概都勤勤勉勉地打扫布置大厅起来。这场婚礼不再如订婚那般是公开的了,但是又因着请了不少大人物来,哪里都得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