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君淡淡说道:“这些事你准备就是了。”
南沽开口道:“那至于云想容,你想怎么做?”
薄青莲微笑着垂下睫毛,道:“我会娶她,带着她回锦城。”
“看起来,你心意已决啊。”南沽眨眨柔情似水的眸子,“若你真想成就这件大事,就要心狠一点,不只是对自己,还有对她。”
青莲君转过头来,一双手捂着,盛满琥珀色茶水的温热的茶杯,笑着说道:
“对她太狠可不容易啊。我只能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
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一下子凉了,仿佛是冰冷的井水从头流淌到脚底,她眼中的世界也天翻地覆了,温暖明亮的晨光变得晦暗无比,流光溢彩的宝玉金器也光辉不再,漆黑一片。玉壶春瓶里的绿萼梅也一下子凋谢落败,世界仿佛离她远去了,她耳旁只有蜜蜂嗡嗡作响。
他宁愿对自己狠一点,也不愿如此对她。
前面的难得的温情只是让我变得更加不堪而已,明明我在心里想了那么多,有了非分之想,这一刻,他一下子亲手掐断了,毫不留情。
不能让他看出来,别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可怜。
把云想容带进锦城,就相当于要把她献给楚王,他究竟在想什么?
南沽翻滚一圈,坐起身来,疑惑的说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你可别忘了,玄女可是唯一能守护你的人,是命定之人,你是逃不过天命的,天命便是她会成为宫里的女人。”
青莲君听完,微笑着低下头,道:“怎么办,我平生还是第一次想扭转天命呢,即使会死。”他的大拇指,食指在晨光下相互摩擦,仿佛在碾碎光芒下无所遁形的细小粉尘。
“为了她,你真可以连命都不要吗?!即便你是华胥后人,这是天机,这便是注定,注定她一生会与三位出类拔萃的男子相遇,在锦城你能阻止一切吗?”
我震惊了,我应该早就要知道,他即使违抗天命,也要阻止。
薄青莲淡淡的说:“不知道,我只要知道我喜欢她就行了。”
我亲耳听到了,他在我面前,说了喜欢,是对着那个孩子说的。
青莲君抚摸着茶杯上的浮雕,道:“我虽精于符命法相,但奇怪的是我根本不信命,直到她走进我生命的那一瞬间,我信了,她是我的命,我不信命,我只信她。”
他只信她,那我又是什么?
“命,让一个明明是能心狠到抛下一切的我,却总是不自觉的对她心软。”
心软,你从未对我有一丝心疼不是?
“命,让每次遇见她的我,变得更加倾心,不断地渴望再怜惜她一分。”
倾心,怜惜,我对你亦复如是。
他解下大氅,三千墨发垂在身后,笑道:“我真是中了她的毒啊,而且深入骨髓,无药可医了。”
我中的你的毒也已经毒发身亡了。
南沽干瘪的笑道:“那张倾君的脸,就是毒药啊。”
三
双生花?倾君篇①
女子手执一绘白桑美人脸油纸伞,娉娉袅袅走在曲桥上,她碧蓝花裙下白尖足绣鞋纤尘不染。
宝蓝色抹满桐油的纸伞掩映着少女柔嫩芬芳的面颊,琼鼻高挺,烟雨中也有些朦胧温润之感,肤若美瓷,唇若樱花,仿佛是画中脂粉捏的人儿。
伞上,枯瘦曲折的树枝上缀满晶莹如雪的白桑花,花茎直挺细软,花叶重重叠叠,宛若精致无比的团花蜀锦。
只是雪花枝叶间忽见一少女美人脸,一双眸子神秘黝黑,晶晶亮幽若水晶,玉珠缀满了少女眼眶,看起来惊心动魄,一双薄唇也只是用美人笔刷和妃色轻轻一扫,浅浅妃红。
脸旁有用玉箸篆写着倾君二字,飘散着魏晋儒士的藻雪风骨。
雨珠轻轻滚落,伞上水痕一道,美人也仿佛在哭泣。
但伞下,美人微微一笑,国色倾城。
水下丽影,被雨珠砸的支离破碎。水上洞桥,连亭,也被蒙蒙烟雨缭绕,仿佛在薄薄雾中看,如同在低垂帘幕中细细打量女子红妆般妩媚。青山绿林的倒影仿佛是蘸了绿沉,松绿的笔刷,浸进了盛满清澈无垢的湖水的雕花水晶缸里,一点点下沉,由深到浅,最后淡到了无痕迹。仿佛,缸旁的窗吹来一阵清风和着缥缈的烟雨,吹起墨迹粼粼,吹绉一池春水。
少女走进六楹尖顶的湖心亭,收了深山老楠竹制的油纸伞,三步作两步,飞快跑到红漆圆柱旁,解开绳索,跳上了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