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他的空间和微博,发现最后一条信息更新的时间也是在一周前,打电话去他公司,绕来绕去找到网站总编,以刘穆女友身份相询,得到的消息是:刘穆和一位同事去四川龙门山一带拍专题,行程原定一周,可是从前天开始,两个人失联了。
我忍不住质问:龙门山,是不是汶川地震的那个什么龙门山脉?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派人去拍照片?你们网站为了搏眼球,连员工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还开什么开!如果刘穆出了事,咱们走着瞧!
虽然骂了人,出了几天来淤积的闷气,可回到家,我仍然无法控制越来越深的恐慌。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个男人从阴风惨惨的巨大洞穴中探出手来,向我求救,他喊着,忻馨……救命……嗓音嘶哑凄厉,明明是刘穆的声音,一张脸却面目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被噩梦吓醒,冷汗涔涔,再也睡不着。爬起来打他电话,仍然打不通,上网搜索,最近四川地区没有大型车祸人祸的报道,祖国西南河山看似一片平安祥和。
他究竟怎么了?一个四川省的面积相当于两个英国,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到哪里去找一个人?
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等。
时间似被分解为数截不等长的空格,只有拼命往里面填补工作来占据,而身体好像粘上白磷,极易自燃,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憋在心里悔恨交加,憋得脸上长痘嘴角生疮。
又过了一天,上班时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江苏的座机,心里隐隐有点预感,果然接起来,那边传来熟悉的戏谑的声音:哈罗——
几天来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我压着嗓子边说话边往安全通道躲,一出安全通道的门,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开声音道:“你在哪里?电话死活打不通,怎么回事!”
“别急嘛,听我说。”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过。
“你说吧。”
“你哭了?”
“谁哭了,没有。”
我忍住抽泣,把涌出来的眼泪全部抹掉。
“对不起。”电话那边的人温柔地安慰。
“你现在在哪?”
“在苏州,刚回家。”
我顿时不舒服了:“什么意思呀,回苏州了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手机丢了。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
这什么话,原来我是自找麻烦瞎折腾,上赶着犯贱,我气得二话不说,啪地就把手机挂了,对着安全通道的门一脚猛踢。
几秒钟后刘穆打过来,我挂了,他再打,我再挂,一来一去三四次,等我火气消得差不多了,才点了接听键。
他好脾气地赔小心,“亲爱的,对不起,给个机会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说。”
原来刘穆他们此次前往四川,是和著名杂志联合拍摄汶川地震后龙门山脉沿线的地貌改观。前期一直顺利,任务结束后,其他人直接回成都了。刘穆为了拍高山杜鹃,和同事转去了海拔三千多米的九峰山深处,恰巧发现有一伙人在非法捕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绿尾虹雉,两人上前阻止,和捕猎者起了纠纷,对方手持土□□,形状凶悍,刘穆他们落了下风,纠斗中手机全被对方掠走。
由于没有手机,无法和外界联系,两人仅靠有限的食物徒步下山,途中遭遇暴雨,道路塌陷,辗转耽搁了不少时间。万幸两人都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又年轻体健,才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听完他的讲述,我责怪道:“不是说过不去危险的地方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这次是突发事件,下次一定小心点。”
“哼,还下次,再有下次你干脆别回来了。”
“再也不敢了。”
“少打马虎,今后不管去哪里,绝对不许关机,随找随到,去给你们老板说,危险任务不准派你。”
他呵呵闷笑,“不用给他说,他已经见识你的强悍了,一接到我电话就诉苦,说我再不回来,公司都要被你拆掉。”
“他活该,你要真的出事,我们赖他一辈子。”
“赖我吧,就赖我一辈子。”他突然压低声音柔情似水地说。
“肉麻——”我呸一声,但止不住笑。
“亲爱的,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