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之路_作者:熿兰(87)

2018-07-15 熿兰

  走之前,我问刘穆费用怎么算,他说油费网站给报,其余他请,我不肯占他便宜,坚持吃住全部AA,塞给他五百块钱,让他多退少补。

  “用不了这么多,先给两百吧。”刘穆抽了两张塞进裤兜,剩下三张还给我。

  我不敢置信,“两百就够了?”

  他卖关子:“到那里就知道了。”

  原来那是个想花钱都没处花的地方。

  早上八点出发,从高速下到省道,再拐进乡村公路,走走停停,下午四点才到。车路的尽头是一个乡村小学,刘穆把他的旧越野停在小学校的操场上,帮我打开车门,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欢迎来到世外桃源。”

  下车伸个懒腰,动动筋骨,展目一望,发现我们处的位置在半山腰,浑圆火红的夕阳下,远处有山环抱,山脚清江一曲,近处粉墙黑瓦的民居升起袅袅炊烟。远近山坡田间,处处是大面积金黄的色块、线条,从没有见过这么多油菜花,我有了震撼的感觉。

  我们投宿的地方车开不进去,要靠双脚走,刘穆在前我在后,沿着羊肠小道往山的深处走。越往里,人迹罕至,鸟声清越,空气里有厚重的泥土味和花草香。

  走了大概半小时,天快黑的时候,来到一个农家院子前,典型的徽州民居,改良后的马头墙高耸在暮色中,有种静穆又昂然的姿态。

  刘穆站在天井里叫声“余哥——”,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高声大笑着迎出来,抓住刘穆热烈地握手。

  刘穆介绍余哥是该村村长,他家里今年刚刚挂牌,“某某村摄影爱好者基地”,包吃住每人一天一百元。

  房间在二楼,我和刘穆挨着一人一间,每间配有两张单人床,热水瓶里灌满了热水,窗帘的花纹很乡土。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整层楼只有一个厕所,在走廊尽头,洗澡用的是煤气罐,操作有点复杂,不过只要不在猪圈里如厕,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没多久刘穆砰砰敲门,叫我下楼吃饭。

  一楼堂屋中间支着一个大圆桌,老余老婆跑前跑后往桌上端菜,两个看上去不满十岁的孩子,是老余的女儿和儿子,在打着下手,一条黄狗钻来钻去,东闻闻西嗅嗅。

  老余招呼我们“快滴坐”,然后递烟递茶,等我们都入座了,两个孩子和女主人才坐下来。

  刘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拿出两本书和两个新书包送给两个孩子。

  老余的妻子不太会讲普通话,饶舌的安徽方言乍一听像外国话,不过能从她的语气里猜到大概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道谢,两个小孩偷偷观察我和刘穆,不好意思开口,当妈的敲敲男孩脑袋,提醒他不要“失相”。

  饿了,饭菜吃到嘴里特别香,家常的梅干菜扣肉,竹笋烧鸡,油汪汪的猪油炒青菜,三两下吃得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吃完饭就被老余老婆赶回去“读书写字了”,刘穆陪老余喝黄酒,我喝不惯,老余从厨房酒缸里倒杯桂花香扑鼻的女儿红给我尝,味道好极了。

  刘穆和老余聊得很热络,老余对旅游开发很感兴趣,希望这里成为将来的宏村西递,“要致富,先修路”,他们村子离公路远,交通不好,车子开不进来,如果政府能够投资修条路,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你们这里景色这么好,开发旅游的话会被破坏掉吧。”我插嘴。

  “光有景色有啥用,又换不来钱。我们这里是山区,耕地少,又不出矿。有句老话,‘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就是说这里穷,靠种地养活不了人,所以男人到十三四岁就要出门做生意挣钱。”

  “那你怎么没出去?”我问他。

  “怎么没有,我初中毕业就到无锡打工了,家里老人生病了才回来。”

  “老余他们其实都有乡土情结,不愿意离开家乡,如果能守在家门口发财,谁会愿意离乡背井呢,是吧老余?”刘穆拍拍老余肩膀说。

  老余高兴地举起杯子,“兄弟说得太对了,来,喝一下!”

  老余话多,一顿饭吃得没完没了,我不耐烦,上了厕所之后,拿了烟轻轻拐出院子胡乱走了一截。

  四野漆黑安静,唯有虫鸣,一弯上弦月薄薄的挂在山顶,让人借以能够分辨出山和天的分界线。大概贪嘴,多喝了两杯女儿红,微微有点上头,山间四月的夜风撩到发烫的脸颊,让我打了个畅快的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