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余知予轻轻舔了下双唇间,步子又缓缓地挪动起来,口中也平淡地说着话:“辛总监该不会是认为,要认出一个人,就只能靠一双眼睛吧?”她突然将身体停住在与辛呈同一经度上,两个人左肩擦着右肩,“辛总监不妨猜猜看,一种香水味能在我的记忆中存多久呢?一年两年如果算不上很久,那么……八年够不够?”
辛呈的目光紧跟着余知予的双眼被拉回到水平方位上来,却又在瞬间被那两道仿佛缀满刀片的目光震慑到失神了两秒;这下,她连刚刚仅存的那点“理直气壮”也耗尽了;她两腿不由地打着弯儿,身体也随之向后退了两小步。
余知予清楚地看到辛呈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两颊的腮红不知何时也被涂到了颈上,连那两只玉雕似的小耳朵也红得发紧,映着明媚的阳光,像两片轻薄的玛瑙片。
看来没错了——余知予暗自这样想着。
她低头将脸凑近辛呈肩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再次绽开一朵仍旧不代表开心的笑容:“Lanvin风韵,辛总监,果然有品位!”
辛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提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骤然摔下,空洞的痛感瞬间涌遍全身;她觳觫不已,连双眼中渗出的目光也受了牵连,瑟瑟地抖个不停——她的内心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强大,多年来对钟原盲目地沦陷早就将她的心灌得虚涨不堪,像盛满水的气球,一碰就破,根本无法应付这样字字攻心的话。
余知予将辛呈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她将唇边微微提起,任由它摆出个极走心的冷笑;她走到门边,抬手“砰”地一声将门合上。
盆里的小树又把叶子轻轻晃了晃,这次,倒像是在欢迎凯旋的将军。
“无论如何,你总归该庆幸自己当年的手下留情。”余知予转过身,将声音压得很低。
辛呈一直默不作声,只是间隔几秒咽一下口水,既不反问也不回答,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狐狸,怯怯地连喘息声都变得轻来轻去。
见是如此,余知予想了一会儿,又开了口:“老实说,我从来不认为你会成为我和钟原之间的问题,即便到了今天,我仍然这样想。”
这是余知予的真心话,并不是为了欺骗谁或者说服谁。
那天在元盏见到辛呈,那股淡淡的香气,让余知予立马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当年从背后靠近自己然后让自己失去意识的人。余知予没有那么伟大,能够随便宽恕一个险些毁掉自己幸福的人;可是把这事情掀开了又能怎样……
对于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余知予想得很远,远到居然最后又绕回到了原点——结论是自己可以重新完整地站在钟原面前。
若不是刚刚辛呈咄咄相逼,这件事她原本打算不再提起。
“因此,你不必有负担。”余知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辛呈从这话中听到了转机,她脸上飞速拂过一丝惊喜,像抓住了仅有的一线生机:“你是说,你愿意……”
“原谅”二字还没出口,便被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得到允许后,沈未推门进来,双手撑着一张小图纸;见二人神色异样,表情凝重,一时也显得有些慌乱:“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他又转脸看向辛呈:“辛总监也在啊!正巧,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一下,不知道您过会儿能不能来我办公室一下呢?”
辛呈尽量让自己笑得看起来自然些:“不不,不打扰……”
余知予也紧接着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一点小事,不着急,”沈未边说着边把手中的图纸收了起来,“那......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了……”说着,作势朝门口走去。
眼下辛呈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眼见沈未要走,正好得了机会:“沈先生刚刚说有事情跟我谈,那……一起走吧。”她强装镇定地抬手将几缕卷发拢到耳后,声音似乎仍旧轻轻颤抖着。
余知予没再说话,平静地看着两个人出了门口;那扇门也被重新关好,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走廊里的空气显然比刚刚余知予办公室里的空气嗅起来新鲜得多,辛呈的脸色也缓缓归于正常;她在沈未的办公室门口停了约摸半秒,然后坚定地提步,朝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