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总监!”沈未从背后喊住了她。
辛呈一愣,高跟鞋端庄地立在那里,前进的方向却没变。
“如果我是你,今天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沈未紧走两步凑了上来,冷冷地说道,“我说过的,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语气深沉又绵厚,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课本中被加粗的重点知识,丝毫由不得你不重视。
辛呈的脚步停在那里许久,不进不退纹丝不动得如同雕塑一般。身边不时有不明缘由的职员经过,偶尔飘来几束诧异好奇的目光。
沈未又将笑意重新极自然地挂到脸上,提了提音量:“辛总监,我看我们还是进去谈吧!”说着后退了几步,让出身后办公室的入口,同时伸手,做出个庄重的“请进”的手势。
辛呈瞬间明白了刚刚沈未突然出现的意义:他在害怕。
这种害怕倒让辛呈好像握住了他的把柄一样,瞬间又有了底气。她优雅地转身,斜睨着一脸怪笑的沈未,鼻息挤出一丝冷笑:“沈先生最好记清楚,我们之间的那次合作仅仅是笔交易,那么现在,既然是沈先生违反约定在先,就没有权利再跟我谈一次了!沈先生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几步,进了电梯。
她的反应让沈未错愕不已。
好自为之?哼!当然!
与这种剑拔弩张不同,钟原是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醒来的。
窗外的树梢上,芽尖争相吐着新绿,或半寸或一寸地将春天向着夏天拉近着距离;偶尔有几只小雀儿飞过,油绿绿的叶子便欢快地跳着舞迎接;被昨日一场春雨涤洗过的阳光,也愈加明亮煦暖,像一挂透着金色的瀑布。
刚过九点,钟原掏出手机。
一开机,屏幕上便急切地一口气蹦出十几条信息的未读提示,接连响起的提示音让他惊讶不已;再一看,发件人几乎全写着辛呈的名字。
钟原摇摇头,索性又关了手机,不再管它。
早料到如此,才会一出发就关了手机。
他倒不担心公司里会出什么事,因为凡是冯域能够解决的,都算小事;倘若冯域当真遇到了处理不了的事情,他也自然有办法找到自己;至于余知予那边,就更不必担心了,先不说自己临走时给她发了信息,单说余知予这个人,也根本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小女生。
厂长办公室里,章伯正举着放大镜趴在一小撮茶叶上研究着什么;他不时地将视线从老花镜后面挪出来飘向门口,直到钟原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他才坐直了背,端笑起来。
仍旧是这种笑容,如同此刻窗外如水的暖阳;只是眼周挂了点浅浅的乌青,所幸戴了副老花镜,不易被察觉。
待二人互相“确认”了昨晚都“睡得很好”以后,钟原再次直奔主题,接着昨晚的问题问下去:
“章伯听说过‘先元’这个名字吗?”钟原拉了把椅子,在章伯对面坐下,双手自然地在桌面上方拢成一个半拳;他耸着肩膀,眼神虔诚又谦逊。
章伯略想了一下,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露出两个乌青的眼圈;好在钟原并无心留意这些,一心只等着他想要的答案。
章伯笑着说道:“钟原呐,到了我这把年纪,记性总免不了差了些,就算听说过,日子久了怕也给忘了……”
昨天晚上,这位老人辗转难眠,直到自认找到了一个抵御钟原的那些问题的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借口——年迈。
他注意着钟原脸上的表情:瞬间的失落立即被淡然的平静取代,好像这个答案对钟原来说,虽算不上满意,至少没让他感到意外。
即使章伯已经对能想到的,今天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钟原的这种反应还是让他感到些隐约的不安: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章伯的不安没有错,刚刚的这个回答,的确算是在钟原意料之中的;他知道昨晚章伯是在有意闪躲,不想提起这个人,尤其刚刚的回答,也印证了钟原的猜测:
父亲当年既然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章伯岂会全然不知?况且这一整版的架势,足见要找的人对父亲的重要性,以章伯与父亲的交情,当真会不认识?再言之,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重要的一个人,不过才过了这几年,就真的至于“忘记了”?
那么这个对父亲而言十分重要却又从未对自己提起过的人,究竟是谁呢?又是什么原因,让章伯也对这个人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