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就以采药为生吗?」
收拾停当后,沈明珠将草药在院子里摊开晒好,然后把那筐野菜拿进屋里,就着微弱灯光采摘,钟氏则在炕头缝补衣裳。另一间屋里,小书童青词正在少爷的督促下练字,顾清轩算着这个月自己的收入,顾清池则在写策论,看来嘴上虽然对明年的科举不以为然,但其实还算是用功。莫非这就叫做「在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
正想着,就听钟氏问自己,沈明珠回过神来,想了想方轻声道:「我也没别的本事,就只会炮制药材做成药,所以将来大概就是以这个为生了。」
「炮制药材?」钟氏疑惑,接着听沈明珠笑道:「其实许多采集的草药都是需要炮制后才能用的,例如三七这位药材,一般就是需要捣碎服用,或者做成三七粉,别小看这道工序,你做了,卖到药铺后就能多赚几文钱,这还算简单的,有些复杂的药材,赚的钱更多呢。」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难怪呢,我时常听人说采来的药本不值什么钱,到药铺转一圈,身价就金贵了,有时候比收购价足足多出一倍,莫非就是这个道理?」
沈明珠笑道:「若不是药铺黑心,那就是这个道理了。」
话音刚落,就听西屋传来顾清池的声音:「既如此,趁着这些天清闲,我们多上山采些草药,回来你教着炮制了,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咱们岂不是可以做许多药材去赚钱?」
「你给我闭嘴,专心攻书,家里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钟氏又怒斥了一句,西屋就没声音了,沈明珠却仍笑着道:「这炮制药材听着简单,其实也很考验手艺的,纵然是聪明绝顶目光如炬的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无师自通,要上手,没个三年五载的功夫,怕是不够。」
一句话气得顾清池直翻白眼:这可恶的女人,竟然用他的话来反讽,真想冲过去理论一番,不过想到有母上大人在那屋里蹲守着,顾二少果断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两间屋子又寂静下来,沈明珠见钟氏剪了剪灯花后又抬手揉眼睛,便关切道:「夜里做这样细致的活计最伤眼,婶子当心些。」
钟氏笑道:「我从十岁上就做这些活儿,到现在眼睛可不是不如从前了呢?不过还好,再做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我想着,到那个时候,池儿总该熬出头了吧?到那时我成了诰命夫人,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如今家里还是艰难,歇不下来呢。」说完将手里针线一放,叹气道:「果真是老了,不中用,引个针半天都引不上。」
沈明珠连忙起身到炕沿边坐了,拿起钟氏膝盖上的针线,对着油灯一下子就将线从针眼里穿过去。只喜得钟氏不住口的夸道:「到底是你们年轻,大家子里的女眷,瞧这一下子,就透着那么一股干脆利落劲儿,不是你,我今晚这活计就做不下去了。」
沈明珠疑惑的看向西屋,暗道那么两个大活人就不能帮帮手?怎么就至于做不下去?
钟氏明白了她的意思,遂笑道:「他们两个大男人,哪里能做的了这个?我也怕扰了池儿读书,那是个不安分的,没有由头作一篇文还要跑进跑出好几趟,何况有了这个由头?」
一边说着,就将线打了结,继续缝衣裳,忽听院子里几声哞哞叫,声音似是十分痛苦,钟氏就叹了口气,冲西屋喊道:「轩儿,去看看牛,添点草料,这么下去可怎生是好?我怕它熬不到明年开春呢,只盼着两头小牛能快些长大吧。」
说完不等沈明珠问,她便主动道:「我们家这牛从去年春天后身子就不好,今年更厉害,大上个月生了两头小牛后,这病得更重了,轩儿进县城找兽医看过,也只说是下崽儿累得,到今天,我看好像未必能过得了这个冬天,连奶水也没有,幸亏小牛皮实,我用稀粥喂着还行…」
顾清池这会儿又在西屋开始插言:「娘还说呢,我和大哥都说了,那小牛敢情比我们俩吃的还好,我们还没天天喝米粥。」
第六章
沈明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顾二少真正是操心的命,做个策论还要竖着耳朵听这边的话,大概是遗传了母亲话唠的基因?相形之下,顾清轩就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不知是不是有心事的缘故,和县太爷家的千金到底有什么瓜葛呢?说起来,那位陶小姐,她好像还见过一次的说,很文静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不至于和一个农村出身的货郎有关系吧?唔!虽然是农村出身,但家里有一个廪生,还有三头牛,这在农村也可以算是个小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