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隽回头看着她,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九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云荒了,何必再管人世间之事?”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小巷深处的某个角落——琉璃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眼角有人影一动,却是一队藏在暗角的人马。
“谁?”她警惕起来。
“没事,是来接我的人。”慕容隽笑了笑,“我的确该走了。”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她越发不安起来。
然而他没有再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追来,便朝着那里匆匆而去。藏暗角的人迎了出来,看了一眼琉璃,眼神不善地低低说了几句什么,慕容隽脸色一沉,回答了一句什么,掀起帘子坐上了一辆马车。
那个人略微迟疑,看了看远处呆呆看着的少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也跳上了马车——慕容隽坐在马车里,最后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子。马车立刻辚辚而去,消失在充满了霜气的清晨,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痕迹。
琉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发呆。
——刚才……刚才来接走慕容的那个人,虽然带着面具,但是却掩藏不住那冰蓝色的肃杀眼眸,以及露出的一缕暗金色头发。那是军人的眼神,而那发色……
“是冰夷!”她怔了片刻,失声低呼起来——是的!接走慕容隽的那一行人,居然……是冰族的军人?!他、他为什么会和冰夷在一起,他到底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这个云荒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不过,放心,我不会轻易的死去……我和白墨宸之间的战争还远未结束呢!”
他的话语在耳边隐隐回荡,他站在墓园林立的残碑之间,在冰冷的霜气里吐出那些话——他眼里的那种宁静深远的表情,内敛而克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种藏着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
墓园里,新的死亡交叠在旧的坟墓之上。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短暂而惨烈。在突袭的前一刻钟里,那些刺客在短短的瞬间斩杀了接近一百位战士,奇袭深入了上百丈,直接杀到了白帅的面前。然而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白帅及时拔刀反击,有如神助般地以一人之力击退了十多位刺客的袭击。
一刻钟后,十二铁衣卫便已经赶到。刺客丧失了先机,又无法突围而去,只能在被围捕旋即服毒。在北战带着人挑开他们铁质的面具时,面具后的肌肤都已经溃烂不堪,唯有染血金发显示着这一群刺客的异族身份。
“是冰夷!”十二铁衣卫首领低呼,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禀白帅,此次来袭的居然是沧流帝国的刺客!——要不要立刻下令封城?”
墓地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木构殿堂,里面林立着无数的灵位,显然是供奉墓地里这些亡魂的所在。霜痕浓重的檐下,有素白的经幡在冷风里飘飞,似飞雪乱舞。
“冰夷?”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从跪着的蒲团上长身站起,静默地转过脸,面容冷肃。在他的身侧,血迹尚未被清理干净,刺客的尸体叠在一起,热血蜿蜒流下,在薄霜上凝结,显得狰狞可怖。
北战静静立在阶下,等着他的指令。然而,他根本无视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灵位。
夜来……我们这一生的际遇已是如此的多舛,没想到在送你最后一程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来打扰——是因为我所处的位置、一生辗转于权力争斗的漩涡,才会让你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么?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些,完全没有对北战下达任何指令。而下属也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只是严密防守着,等待他的回答。
打断白帅思考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施主,超度仪式已经完成,可以回内室休息了。”
一个老僧手握念珠颤巍巍地站起身,却是此地的主持空海。
“生死无常。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切俱为虚幻,还请节哀顺变。”僧人虽然衰老,然而眼睛里却蕴藏着一种宁静平和的光华,语气深远,听起来如诵经一样令人觉得心神安定:“若是无法解脱,少不得入了心魔啊。”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抚摩着一个青瓷的坛子,眼神疲惫而复杂。
“大囡……我的大囡啊!娘还没能看上你一眼……”后堂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哭号,那是安大娘——这样的事情终归难以长久隐瞒,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告诉老人家真相,也好过让她在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