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绮思遐想逼得他走投无路, 只想,只想用力把眼前这人抱紧在怀中,只想和她行那春宫图上所书所画之事, 只想让她真真切切完完整整是他的。不只是一个空头王妃。
要或者不要?李墨兮心中天人交战,垂在身侧的手拳紧, 因为用力, 憋得他整个人都轻轻颤抖。
要?为何?
不要?为何?
疯了, 疯了,他觉得他像是将要燃烧的火焰,想要燃烧, 却不知能也不能。他觉得他整个人在刹那间要爆裂开,碎成齑粉。然而此刻,即便是灰飞烟灭,他也只想抱紧她。
忍?不忍?
她是他的王妃!她是他的妻子!
他心内一个声音在大声呼喊,振聋发聩。他心下模糊的一清,是啊,她是他的妻子,理所应当便该是他的人。他垂在身侧的手终于缓慢而忐忑的,珍重而欣喜的伸向銮铃,想揽住她纤柔的腰肢,把她拥进他怀中。
銮铃神思混乱地也把手伸向他,就在两个人要互相拥住的时候,銮铃陡然看清李墨兮眼中深重深刻的挣扎犹豫。犹若一利锋刃划过长空,劈开靡艳的氛围一扫而尽,銮铃心下一片冰冷。
数九寒天白雪纷飞,她的泪在刹那间就要落下。銮铃猛然后退一步,转身向书案前走去。李墨兮也陡然清醒,刚刚抬起的手倏地垂到身侧,又站得笔挺而冷定了。
“你不必勉强自己。不必勉强自己为了让我有个孩子就这样做。”銮铃微微笑着,掩住面上凄然,又淡淡道:“你把我当朋友,你想让我高兴点儿,我很感激。可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伤心。”
她说罢,抬步蓦然出了寝殿。院子里月黑风高,适宜独自伤心,她想一个人谁都没有的坐会儿。
————————————————————————————————————————
这几日天气变凉,九月多了,天幕下飘着清冷的雨丝,细弱如雾,在院子里轻轻团拢又散开,飘然如梦。又轻薄如纱,罩在花木上,罩在涟涟水上,时而被风掀起,时而无风了便又柔柔飘落。
然,无边丝雨细如愁,銮铃仍窝在思玄殿中。薛恬来看过她几次,怀中的李蕙倒是和銮铃混熟了。
“美美,美美……”
李蕙见了銮铃只叫“美美”,左一个“美美”,右一个“美美”,既是让銮铃抱他,又是让銮铃陪他玩儿的意思。薛恬对銮铃倒似没什么成见,见銮铃和李蕙卿卿我我,都含笑放任了。太子妃都如此,其他丫头们便也不敢拦着。
銮铃心中很是感激,日子幽闷如此,她更是向往孩子的纯白和自在,尤其这孩子水灵灵的,让人抱着十分想亲一口。当然,她偷偷亲了李蕙好几口。
銮铃也知道了不少薛恬和太子之间的事。薛恬嫁给太子时,才十六岁,而太子已二十四岁。
太子的前妻裴氏与太子是少年夫妻,本也十分恩爱,谁知后来裴家做错事,触怒了当朝玄宗皇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裴家虽不至满门抄斩,但贬得贬,流放得流放,偌大家族一时间四分五裂,树倒猢狲散。裴氏因此受到牵连,被玄宗皇帝休回家中。
太子心中爱惜裴氏,也不舍裴氏,然而皇命难违,只得命人把裴氏送回韦家,临行依依惜别,他本答应裴氏,一定会把她再接回来。谁知,裴氏回到家中,瞧见衰败如此,自知再没有回到太子身边的希望,当夜便悬梁自尽。
太子知道之后痛悔不该,又念及裴氏往日的好,念及这几年的相依相伴,在玄宗皇帝寝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玄宗皇帝终于答应让裴氏魂归李家。
裴氏去世后四年,太子一直未续弦。直到四年后的元宵节,鄂王光王见太子生活沉闷,劝他出来散心。当时的薛恬年过及笄,娇小柔弱,也由丫头陪着出来散心。
人影幢幢,两人在放河灯的水边相遇,一江流水如星似火。
太子微服,便也只是寻常的贵家公子,薛恬出身亦并不寒微,见了他也不觉稀罕,并未留意。倒是没过几日,皇上便下旨赐婚:太常少卿薛绦之幼女嫁太子为妻。
天降恩赐,薛家自是上下欢腾,而薛恬恬淡甚甚,虽未反对,却也没有高兴,便那么嫁了。
盖头一掀起,面容依稀记着,水边偶遇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