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情,这语调,活像被人抛弃了的小媳妇儿,就差没抬起粉拳给銮铃两下子了!那她自己不就是那个没良心的小相公了?銮铃讪讪一笑,立即虔诚地以手指天表明心迹:“最后一次,再没第二次!”
竹凊瞪着她不语。銮铃忙伸手紧紧拉起她往马车边走,边讨好地岔开话题:“你自己来的?怎么来的?”
竹凊也下意识把銮铃的手攥紧,听问,才回头看向銮铃他们来的那条小路,那里空荡荡的,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她看了片刻,眼神先是一暗,后来便又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王爷命风冽送我来的,他刚刚还在呢。这会儿怕是走了。”
风冽,风冽啊……
竹凊,竹凊啊……
銮铃心中一声叹息,嘴上却仍是笑着岔开话题:“如何,还能想起你家在哪儿吗?我饿得很了。”
傍晚的时候便又回到了霸陵镇,原本竹凊能回归銮铃是很开心的,可从竹子村回霸陵的路上她便只是望着窗外的暮色发呆了。
她们家的老房子还在,可房屋坍圮,早已无人居住。听说三年前来了一伙人把她家的人都带走了,便再没回来。
銮铃不知怎么安慰,晚上便拉竹凊一起睡觉。两人躺在床上都有些翻来覆去,好半响,竹凊才把脸埋在銮铃怀里,哽咽道:“他们肯定都死了。”
“不会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銮铃伸手把竹凊抱紧,安慰着。
“肯定是的,被武惠妃杀了。”竹凊的肩膀颤了颤,轻轻吸着泪。房间内一时都是竹凊低微的抽泣声。
“姐姐去世前留了信给我,说她之所以会在小姐给王爷的点心中放合欢散,是因为武惠妃抓了我们家的人,以此逼迫她。一定是武惠妃没有信守诺言,姐姐放了合欢散,她还是把我家的人全都杀了。”竹凊哭得声音变大,有一股无力的恼恨,也有一股憋在心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的轻松。
銮铃抚在竹凊背上的手顿了顿,她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经历了这样多,她有些木然了。她本就该知道竹篁这样做是有苦衷的,可是武惠妃,从初入宫到后来,她到底变了多少啊?
而竹凊对她这样好,其中该也有这一丝歉意吧?
不过细细想来,其实是她欠他们竹家的吧?若不是因为她,武惠妃又怎么会抓了他们竹家的人来逼迫竹篁?
“凊儿,以后我是你的姐姐,是你的家人。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家人。我们不离不弃,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分开,都一起承担,好不好?”銮铃抬起竹凊满是泪的脸,替她擦着泪,轻声道。
“……好。”竹凊自己抹着泪,也点头,忽而又泪流满面了:“不许再抛下我,不许再把我留给风冽,我不会开心的——”说到这儿,似是又触到竹凊心头伤心事,竹凊不由又大哭起来:“我不要他,他根本不在乎我……”
“不要他,不要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銮铃忙地附和,不过,有时候心里太满了,哭一点出来也好。
离开霸陵镇,穿过渭南,华阴,又来到潼关。銮铃本着游玩但不累人的原则,一路缓行慢赏,所以这不长的一段路,也被她们优哉游哉地走了大半个月。銮铃有的是时间,她的初步打算是趁着现在天气正好,把北边有名的地方逛逛,出了陕西,经洛阳,开封,最好还能去这一千年前的青岛日照看海,等天冷了,她们再下江南,最后沿长江逆流而上,到荆州,再到巴蜀看看蜀道难。
想象是美好且宏伟的,当然銮铃也不排除这其中遇到让她很有爱的地方然后就停下脚步,或者譬如竹凊遇上了她很喜欢吃的东西,于是赖着不走了。
一切随心情。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林雁白这个免费的地图,她实在不忍心丢掉,只要林雁白不说离开,銮铃目前还没有把他抛开的念头。因为林雁白的确是个能人,不仅对道路熟悉,人脉资源广,还把以前属于风冽的工作全干了,比如驾马车,比如找客栈,比如四处打点吃的喝的。一时间,连木媌都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而銮铃则怀疑他这么年纪轻轻,到底走过多少地方。
这日天气甚好,符合人们常说秋高气爽一词,她们中午的时候到了潼关。这是个不大的县城,商业也不如銮铃之前所到的几个县镇繁荣热闹,甚至有些萧条,难得见到街上有几家店铺酒肆,街上的人们来往也特有一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