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把琴往身侧一扔,提剑而起。初时他还看在林音初是个柔弱少女的份儿上手下留情,可到后来他才发现情况不对,他发现他终于遇到了能配得上他手中这把流光剑的人。便招招放狠,全心应对。
从月华初升直到月落西沉,两人的身影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飘飞掠过,一整夜不知接了几百招,直到天将亮时,林音初才终于似是体力消竭,支持不住——她脚下一滑便要从房檐上掉下去,他心中一惊,俯身施救,没想到刚刚抓住林音初的手腕,心口已被一支冷箭抵住。
他俊眉微凝,顿时明白他中计了。
他和林音初酣斗一晚,早已明白林音初的武功虽然不差,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她为人精灵古怪得很,每每使诈自救,而他开始是不小心被她逃脱,后来便不自觉有意无意让着她,所以两人便一直斗到了现在。
当下两人立在屋顶上,夜幕上是淡白的上弦月,月下便是林音初俏丽而得意的笑脸。她额上有微汗,鬓角发丝微微零乱,她却一点都不顾,只眼神清亮地望着他。她一手被他抓住,另一只手却执了小箭抵在他心口。那箭风华精致,箭下没有杀意,却也不放他离开。
“我输了。”他望了她片刻,缓缓挑眉,笑出一句。第一次认输,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可他隐约察觉,一丝莫名的欢喜也从他素冷的心底慢慢逸出,虽然他并不知为何。
林音初见他认输,也不为难,正要弹指收回小箭,才发现他还抓着她的手,不由冷冷道:“松手啊,我可不是你琴下那些无知少女!”
“……”他于是讪讪收回手。林音初抛下一句:“天外有天,别太嚣张了!”便利落地消失在那一片月光下。
两日后他败给林月章,终于相信天外有天,他败得心悦诚服。林月章却是个极宽厚大度的人,对他不仅没有不屑,反而热情款待,两人甚是投缘,一时相见恨晚,老庄主便留他在庄内长住。他习惯了四处游走的日子,本欲推辞,可谁想到酒酣耳热之际,一个活泼的身影忽而从内堂飞出,白鸟一样扑到林月章身边。
“哥哥,有客人么?”林音初俏生生问向林月章,边问着,已笑容灿烂地向他看来。见竟是他,笑容才略一顿。他更是傻住,手中酒盏直接“哐啷”掉在地上。
林月章瞧出他们俩反应异常,不由问:“你们认识?”
他正欲点头,林音初已藏在林月章身后朝他挤眉弄眼,嘴里还天花乱坠地把他夸了一通:“不认识!只是这位公子生的器宇轩昂,风流潇洒,初儿觉得他有龙凤之姿,于是和哥哥一样,对他一见如故,便像是旧识一般。”
“……咳咳……”他是向来自诩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被林音初这么一夸,也不知酒喝多了还是怎地,面颊上竟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月章扫一眼他们俩,心知肚明他们必定认识,而以他妹子的个性,两人必定还交过手。当下也没拆穿,只是拿手在林音初肩上拍了拍,宠爱地轻责了句:“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整日地往外跑。”
林音初嘴角微翘,不服,却也没有多言。林月章又向他道:“舍妹年幼无知,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他登时想起那晚他和林音初对峙在屋顶的情形,脑中一热,乘醉道:“小弟喝多了,不知林兄让小弟住在何处?”
他忽然决定不走了。他忽然发现他走得已经太久,而在这鸿鹄剑庄住上一段日子,似乎也是不错的。只是,对林音初出身于这样的武林世家,却毫无顾忌出没于教坊——他虽性子不羁,不拘小节,还是吃了一大惊。
然这老庄主对女儿甚是宠爱和放纵,并不管束。而他虽然吃惊,却也不在意,反是惊艳得很。身在教坊,林音初却自能展现出一身清艳不羁的风姿来,艳而不媚,坦荡自由,一颦一笑都极是自然灵动,恍若掠过水面的林中白鸟,恍若月光下流动的清泉。
那时节桃花开得缤纷,红欲燃般灼烧了半边天空,在那最灿烂的一株桃花树下,他双手捧剑,单膝跪在她面前。
林音初愣了一愣,片刻才瞧一眼他那把流光剑,出声问:“据说你从不会把你的剑给女子的?”
“不会给他人,只是给你。”他目光灼灼望着她,他这个浪子要回头了,此生只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