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夏心底有股道不明的凄楚,他们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血亲,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他们都是如今世上,她最在乎的人,她自认为心底深处是将他们摆在一样的位置的,可直到刚刚那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她从未真正为凌末考虑过。
若是凌末败了呢?
若是他败了……
坐起身背对着凌末拢了拢衣领,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身瞧着又坐回烛台旁翻阅奏折的凌末,他的身躯挡住了毯子上的烛灯,邱夏瞧着他的脊背,竟觉的心尖有些酸软,她嫁他时,他不过还是个少年,那时的他还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短短几年,他竟变的不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人了,至少,她从未觉着他也会有这样孤独凄凉的时候,就似现今的她一般,这么大的京城,这么大的天启,这么大的天地,她却有一种只有她一人的感觉。就好似你身边围满了人,可真正与你站在一起的却没有一个。
邱夏动了动唇,她想从后环抱住那个孤单的背影,可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房门阖上,手中的奏折滑落,凌末转身瞧着身后,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
是龄官儿的声音。
凌末回神,瞧着那紧闭的殿门,沉沉应了一声。
“顾大人已走了。”
“……嗯……”
夜极静,就连枝头的蝉鸣也都没了踪迹。
邱夏抱着被角,脑海里总是闪过那个背影,那个已没了少年的单薄而变得宽阔的后背……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她记得张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知道自己个儿痛不痛快的,唯心而已。
如今的她,离开了凌末,一点都不痛快。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才生出些困意,嘱咐了伺候的婢女不要打扰,邱夏便翻了个身入了梦。
那本是个美梦,美到梦里的邱夏都知晓那不过是个梦。在梦里,他与凌末还是如胶似漆的模样,昭和帝还在,张家双老还在,夕秋也还在,画风一转,便是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坠入梦魇,身体似入了深渊,不停地下沉……
猛然惊醒,邱夏抚额大口地呼了几口气,瞧着周身昏暗,难不成已睡了整整一天?
伸手挑开一角纱帐往外眺了眺,室内安静,不似有人。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邱夏只道是伺候的婢女,便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那人却不答话,邱夏狐疑,手下意识地摸向藏于枕下的匕首,室内昏暗,她瞧不清是什么人,只能听见极浅的脚步声。
“呀……”
“嗯……是我……”
邱夏怔了一怔,手里的匕首掉落,她忙跑过去,“你……你的手?”
“无妨。”
凌末扯出自己的手,笑言道:“只是些皮外伤。”
邱夏却不依,硬扯了过来,她看不清伤口,凑近了放在眼前也只能看到一道深色的细道子。
后脑勺被他紧紧箍着,他吻得很是霸道容不得邱夏有一丝的反抗,许久过后,他才极是小心地问,“你担心我?”
邱夏鼻尖酸热,唇上还有被他啃咬后留下的麻意,轻点了点头,鼓足了好多的勇气才能瞧着凌末,道:“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是么?”
凌末唇角微颤了颤,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疼,却异常的难受。
“张嫣,陪我回宫吧!其余的事,交给我,你只是你,只是我的皇后,好不好?”
邱夏已红了双眼,滚烫的泪珠盈满了眼眶,她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能……”
“不能不顾张卿么?若是我呢?若是一天,张卿来要我的命呢?嗯?”
“不会……”邱夏下意识地开口,可一出口,她却怔住了,她毕竟不是张卿,在她面前他是个好哥哥,可在旁人眼里呢?那样的身份,他当真会是她以为的那样么!
“你到底还是向着他的……”
凌末松了手,心仿佛也跟着空了!她没有解释,也没有挽留,任由他就这样满怀期待又极其失望地离开了那间屋子。
“我若是你,直接囚了她在身边,又何必这般的患得患失,费神费力!”
翠竹园中,顾玉清倒了一杯清酒递给身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