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_作者:西岭雪(74)

2018-05-30 西岭雪

  这只是凡人生活中一次平凡的送行。火车不会因为我们的故事而延时,就像当年我与君寒分手,天空亦不会配合我的伤心而忽然大雨倾盆。

  当我登上车梯,回头。他说:“保重。”

  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怕泪水会因此不受控制,四年的努力就此付诸流水。

  但是心,心是这样地柔软,一寸寸地融化,化成了水。

  火车准点准分地起程了。

  隔着玻璃,我看到站台上他微微发胖的身影,可是还是那样帅气,儒雅,一如当年初见。

  我心醉地看着他,希望就这样凝望直至永恒。

  然而永恒的从来都只是刹那。

  终于火车拐了个弯,什么都看不到了。

  而夕阳如火,避无可避地对我迎面砸了过来。

  我跌坐在卧铺上,一颗心悠悠荡荡,思绪如万马奔腾,却又分明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是觉得想哭。

  不,不要流泪。我已经长大,而且为这成长付出过代价。

  不可以,再重复伤心历史。

  我闭上眼睛。

  他的身影,他的英俊的面容,微带汗水,眼睛在与我相触的一刹倏地一亮。

  那一幕,将成为我记忆中的定格。从此代替那个午后明媚到残酷的阳光。

  十分钟后,我想起君寒在开车前递给我的塑料袋。

  无非是果汁、点心等打发漫漫长途的一些零食,然而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袋子,包装得十分精致。

  我捧起它,宛如捧着自己的心。

  是心吧?

  我望向窗外,夕阳已经远了。

  然后,我轻轻地,轻轻地打开包装,如剥开蔷薇的花瓣。

  花芯处,却是安安静静的两包烟——520!

  520——我爱你!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脸,泪水终于无声无息地直流下来……

  第3章 我不愿再做你的下午茶

  程放说他很喜欢我做的下午茶。

  我本来是他的秘书,一年前的夏末,有一天中午我陪他去见客户,他喝醉了酒,吐得昏天暗地。我不知该把他送往哪里,只好带他先回我家。

  他一直昏睡到下午四点多钟才醒来,我做了几样茶点,陪他坐在阳台上喝红茶醒酒。不是茶包那种,而是现冲的罐装阿萨姆红茶,添加少许朗姆酒和奶油泡制而成的正宗英式下午茶。

  茶汤鲜红,上面漂浮着点点奶油,热气氤氲中茶香因了酒的烘焙愈发浓郁香醇,醺人欲醉。程放十分惊喜,坐在荼蘼架下几乎不想走,连连说:“简直不像真的。”

  程放来自陕北农村,白手起家,短短十年间从广告业务员一直做到媒介公司总经理,如今已是身家上千万的行内翘楚,却一直感慨没有享受过真正的贵族生活。

  也难怪,创造新生活需要两个人同步前进,可是他的夫人——我在去年公司嘉年华会上见过一面——那叫真正的珠光宝气,大红的时下最流行千禧装,颈上一条黄金项链可以用来拴狗,一看就是那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发财了”的寒酸女人。

  听说程放在郊区有座别墅,我常猜想,如果那里有后花园,程夫人一定用来种萝卜。

  程放以前一直说有时间要请我多到他家里坐坐,教教他夫人穿衣打扮。但自那次在我家喝过下午茶后他便不再说了,倒是他自己和我一起外出的机会多起来。以前都是助理陪他出差,现在也都改成了我。公事之余,我们便到处找当地最高档的茶馆咖啡屋泡着,一聊就是一下午,但程放说没有一家茶馆的手艺比我更好。

  又过了半年多,终于有一天程放对我说:能打字的好秘书满街都是,会做下午茶的女孩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问我愿不愿意以后专门为他冲下午茶。

  我低下头,哭了。

  程放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我冒犯了你,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

  我抬起头对他说:“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我愿意。”

  “我愿意。”这通常是西式婚礼上新郎新娘回答神父的话,这样说过之后,自己的一生就跟对方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我爱的人已经结婚,不论他有多不喜欢他的太太,但我知道,他是不会离婚的。他们那种人,特别怕担上忘恩负义的罪名。上海已经不大有人说起“陈世美”,这样说会被笑话老土,但是陕北,父老乡亲会因为他休妻另娶骂他祖宗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