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在奶声奶气地罗嗦:“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姥姥说你明天的飞机?是不是真的?明天你一定会回来吗?”刹那间,暂时被我抛在脑后的现实忽然铺天盖地般袭来,我重新记起自己的身份,商人之妻,一子之母。我,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叫别的男人做“爸爸”的。
隔着鹊桥,我与冬冬黯然相望,短短的一座石桥,此时竟成天堑。我们,终究没有机会共度。咽下泪,我轻轻问他:“桥那边,还有哪些景点?”
冬冬微微思索,回答:“是‘女娲补天’和‘叶公好龙’。”……
离开七星岩,冬冬递给我一张机票:“到现在为止,我的任务完成了。希望这三天的服务令您满意。”
我强笑:“我很满意,回酒店后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经理致谢。”
冬冬不笑,问:“机票,可以改期吗?”我摇头:“有些东西,一旦定了,就再也改不了了。”比如婚姻,比如家庭,比如业已习惯了的生活模式。
冬冬点头,忽然一笑,一如初见时的灿烂:“从现在起,我下班了,我不再是你的导游,而只是我自己。现在,龙冬冬先生正式邀请这位小姐一起去象鼻山散步,希望小姐可以答应同他约会。”
“非常荣幸!”我挽起他的胳膊,明白他是要我在离开桂林之前弥补所有的遗憾,包括平安夜在象鼻山的冷落。
我再次来到了情人岛,岛上情侣如云,旖旎如画。有小贩上前兜售鲜花,冬冬选了一对玉兰,替我簪在襟上,玉兰的幽香在静夜中浮泛,若有若无,是不可告人的快乐与悲伤,隐秘而且依稀。我们经过一对又一对的情人,在别人眼中,我们何尝不是一对深深相爱的金童玉女?
在桃花溪畔,他站住,问:“我,可以吻你吗?”
我望着他,心中无限感动,深知他问这句话的艰难。“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长叹一口气,终于忍心地一字一句:“在我离开桂林之后,不要再以任何方式同我联络。”
他先是一愣,接着也就了然,相视许久,他终于点头,忽然走前一步,提起脚,轻轻踩在我的脚上。
我心中大痛,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泪水止不住打湿他的肩头。
我们终究不曾相吻。
如果那一天你从桃花溪畔走过,你会看到一对忘情拥抱的恋人,他们拥得这样紧,仿佛亚当夏娃第一次亲近,仿佛今天已是世纪末日,仿佛他们从此不再相见,仿佛这是他们一生人中唯一的一次拥抱……
然,事实也正是这样。
第6章 开到荼蘼
我一直至爱玫瑰。
然而我们家的玫瑰从没有开过一天以上。
因为没有爱情。
19岁时最爱的去处就是福田区的音乐茶室“玫瑰秀”,就为在那里消费的小姐可以得到一枝免费赠送的玫瑰。于是常常拉了男友阿程去喝下午茶。
程是穷大学生,只请得起我10元钱一壶茶的最低消费,然后捡一枝最娇最艳的玫瑰含情脉脉地递与我。于是四目交投如胶似漆,可以一言不发地对望掉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带一脸满足的笑手拉了手去大排档吃面。
加了防腐剂的玫瑰在我的床前永不开放也久不凋谢,无香,但是艳,可以没有热度地燃烧一整个星期。
我把那称作爱情。
后来程出国留学,我倾囊相助,相约等待天荒地老。
等足七年。
七年间,我开始学习种玫瑰,同时把万种相思凝做文字,渐渐玫瑰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我成为少年男女心中的偶像,爱的化身。
案头插满寄自全国各地的玫瑰。热心的读者一遍遍问我:“你的程归来否?可有送你999朵玫瑰?”
然而程永不归来。来的,是一封哀感顽艳比情书更像情书的绝交信。他在信上说,我天生是个娇公主,该过最好最美的日子,而他即使学成归来也不就代表功成名就,并不能予我以锦衣玉食,他已寻得一位同他一样平凡朴实的女留学生,她才是他可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妻;而我,他祝福我可以找到我的国王,继续无忧的玫瑰生涯。
我把信烧了,埋在玫瑰盆里做花肥。
玫瑰枯死。
半年后,我嫁了,嫁给我的国王——一位资产上亿的珠宝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