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启五年腊月二十八,皇帝终于正式颁旨,命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左钧直出使撒马畏兀儿及哈密国,安抚诸番,重设关西之卫。
此旨出后,此前的流言本该不攻自破,然而大内之中又传出了皇帝在圣旨上加印玉玺之后,气急败坏,掀翻御案的事情。
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年轻天子发了这么大的火,诸臣事不关己,自然乐得看这一场热闹。然而使团竟是静悄悄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诸臣最终是没能围观到皇帝和左钧直君臣见面的一幕,各各心中又十分失望。
只是满朝上下,以及当事人左钧直,都不知晓皇帝和女帝之间,有过一段不曾为史官记录的对话,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的:
女帝:西边那破事儿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皇帝:(焦头烂额郁闷状)北边在打仗,东边在打仗,南边差点打仗,西边他妈的又打起来了,妈,你表催我,让我一个一个来。
女帝:儿子,你真可怜。正巧我和你爹要去西边旅游,顺便帮你把这事儿解决了吧。
皇帝:(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妈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
女帝:嗯。但是我要找你借一个人。
皇帝:(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斩钉截铁)不行!
女帝:(沉下脸)嗯?
皇帝:(缓了脸色,低声下气解释)德儿现在离不开她。
女帝:哦,是么?那我知道了。
(中午)
东宫总管和嬷嬷:(急急忙忙,齐声)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太子殿下又不见了!
皇帝:(横眉怒目)早上不是还在吗?这是丢的第几次了!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左钧直呢?!
东宫总管:左大人今天早上出宫了!
皇帝:(大怒)给我捉——
熙宁宫总管:(登殿)启禀皇上,太上皇与君上方才已经离宫,命奴才将这封书信转交皇上。
皇帝:(取信展开,见信上写:严儿,我和你爹走了,你儿子我也带走了。这个年你就陪着你老婆安心养胎吧。估计等开春你家二姑娘出世,你和你老婆也没精力照顾你大儿子。他既然是做太子的,那便应该多出去走走,历练历练。过两年还给你。别太想念我。你妈。)滚滚滚!都给朕滚出去!(狂躁地转了两圈)回来!传人拟旨!就
说出使西域的人,就定左钧直了!
☆、纵横捭阖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什么云彩,偏西的斜阳射出的强烈白光依旧炫目。
祁连巍巍划下遥远的界限,辽阔的荒漠上大石飞砂,簇簇杂乱干枯的骆驼刺矮伏于地,白目刺天。
一座金黄色的石头城矗立于夐远的天地之间。贯城而过的河床在这冬末干涸固结成流畅的曲线形状,静静等待着开春后,汹涌的高山雪水呼啸而至。
“骟马城。嘉峪关外,肃州之西。回回墓在其东,赤金城在其西,固西域之大道,番族所居也。有二水贯城西流,夷人往来必宿于此。”
带着羊角毡帽的小娃娃坐在高凳上,小短胳膊刚好能够到桌面,摇头晃脑地小声读着一个小羊皮簿子。一只软趴趴的小黑狗耷拉在他肩膀上打瞌睡。
“姐……哥哥,这里为什么要叫骟马城?”
相比于这小娃娃的漂亮可爱,旁边穿着窄袖束腰袍服的年轻男子便十足只是一片绿叶。听到两人兄弟相称的食客们都不由得摇头,不厚道地揣测这年轻男子该是相貌平平的原配所出,而这粉嫩的小娃娃,定是年轻貌美的小妾的孩子。
“这里是嘉峪关外一个交纳差马,以马易茶的官市。关外各族进贡、贩卖马匹都要经过这里进入关内。为了能多换茶叶呢,这里大部分小马长到四岁就要骟割,也就是‘去势’。因为去势之后的马勇壮、耐寒,而且性情温顺。慢慢的这里就叫骟马城了。”
胡服的年轻男子声音温柔,讲得十分细致。不像是在随便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倒是像个老师一样在细心教导。
小娃娃两手托腮,问:“什么叫骟割?”
“咳咳。就是……把马变成太监马。嗯。”
“哦……”小娃娃恍然大悟的样子,两眼放光满怀希冀,“那是不是也有皇帝马?”
“咳咳……是的……瓦剌人叫‘移刺马’,也就是……种……马……”
赤/裸/裸的真相。
在西北大漠呆着,这小娃大约也知道种/马的意思,雷劈了一般瞪向那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