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放开了左钧直,走到括羽面前,忽的双膝跪地,双手呈上那把锋利的匕首。
“三皇子,去杀了明严,杀了他的儿女。他的母亲,杀死了你爹娘兄姐;他让你的手,沾满了自己母国子民的鲜血。”
括羽仓皇地起身后退,带翻了身后的椅子。看着女子手中的匕首,眼中流露出从未有的迷惘和恐惧。仿佛那是洪水猛兽,是要吞噬他的巨口,是火烫的烙铁。
女子毫不容让,手捧匕首一步步地膝行紧逼过去。
“三皇子,二十载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该醒悟了!不报此仇,你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你怎么对得起那无数为你而死和死在你手下的臣民?”
这女子想必经历过许多的苦难。灰色简袍之□躯清癯,肩骨、手腕锐骨嶙峋,脸庞也是瘦得可怕。那话语没有一句是激动亢然的,然而那沉静的语调,那沉郁悲怆的情绪,却比任何一句煽动人心的口号更具力量。
括羽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墙边退无可退。双眸空洞得好似一具傀儡。“除了你,还有谁在找我?”
女子摇头道:“只有我。代王是个没用的东西,他巴不得你不在人世。之前的北齐,都是靠国舅爷在撑着,但你母妃出逃的事情,他并不知晓。我本打算找到之后再说。”她苦笑,“阴差阳错,命运弄人。如今齐国已经被你亲手毁灭,无力回天。我小小一个宫女,并不期望三皇子你能够复国,只希望你能手刃仇人,以慰在天之灵。”
女子的身体忽然僵住。
括羽自她手中拿起匕首,在她喉上比划了两下,嗓子干干地道:“你要不要告诉我,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
女子失声笑道:“就算我告诉你都是假的,你还会相信吗?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安心去见姐姐了。而你,三皇子,你已经种下罪孽,若不救赎,今后如何安眠?”
“那床上的,是你心爱的姑娘?可是我好像听说,她已经犯下死罪,她的家族容不下她,险些将她鞭挞至死。我还听说,你一心效忠的皇帝明严,想强要了那姑娘。那狗皇帝坐着本来属于你的江山,现在又要抢你的女人,敢问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受得起这种侮辱!
括羽面色如木,一记手刀击在女子颈边,那女子靠着墙软软滑倒在地。
左钧直再也顾不得背上鞭伤未愈,胡乱翻下床去,一跛一跛地奔过去扑在括羽身上,将他紧紧抱住。
括羽反手用力抱她窄瘦的肩,低头埋入她的颈窝和浓密乌发中,仿佛是要冰原中失去方向的流放者在极力汲取最后的一点温暖和力量。他愈用力地去抱,便愈流露出内心的软弱无力。左钧直只觉得他身上的热力在一点点流失,凉意似冰水浸渗,渐渐漶漫而上,冻进了她的骨子里。
不不不,他不能是这个样子的。
左钧直心中惶恐至极,双手死死地攀住他的脖颈,近乎绝望地哀求道:“不要丢下我……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括羽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她,好似这一吻便是天荒地老。
左钧直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稀稀拉拉的日光照进房中,微尘在光柱中摇动,虚空寂然。
左钧直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不该写这么多甜蜜戏啊,感觉小左这一通挨打挨得真值啊……唉
我就是虐无能,算了,尽情鄙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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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跨年晚会真是太吵了,写不动,困觉去~~~
☆、生离死别
度日如年。
身后重伤结痂,心伤却一日日溃烂更深。
天气一日日转冷,院中草木枯落。
左钧直愈发变得有些痴呆起来,对身边一切都变得木然。她常常就坐在庭中地上,抱着长生取暖。
他当年总爱往地上坐,上蹿下跳和长生一起发疯,弄得一身的灰泥,屡屡被她训斥。
她编过两个关于长生的小故事,现在倒像是应验到了常胜的身上。
左钧直抬起长生的一只爪子摇了摇,道:“长生,我是不是真的很衰?我先喜欢上了刘爷,竟然是国舅,结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后来喜欢了他,突然又摇身一变成了皇子。……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