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译字传奇_作者:小狐濡尾(75)

2018-05-05 小狐濡尾

  拐上大道,迎面见到一个人。

  舞六幺的妖艳男子。细薄朱唇勾起,吊诡地笑着。左钧直猛地止步转身,见了鬼似的逃了回去。隐约听见身后妖冶的笑声:小东西,乖一些,逃不掉的。

  回了四夷馆,喘息未定,却又听见人说,姜离昨日被遣作钦差,赴川蜀一带巡视官学去了。

  还能找谁?段昶?通过段昶找到皇上?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她这不入流的微末小官,竟想一步通天么?异想天开啊……

  下值后不敢独自回家,吞吞吐吐求了寿佺送她回去。快到家时,遥遥见到自家大门上一角有白色花纹。近了一看,竟是一副白粉笔绘出的折敷三叶葵的图纹,精细优雅,却让左钧直胆战心惊。

  雪斋家的家纹。

  抖着手推开大门,父亲正在院中看书,长生懒洋洋地趴在一旁。

  泪涌了出来。她飞奔过去,扑进父亲怀中,颤抖得如一片风中之叶。

  父亲搂紧了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一如幼时噩梦之后的安慰。

  “钧直,怎么了?”父亲关切询问,若温泉之水缓缓流过光滑岩石,暖而舒雅。她贪恋这温情,她依恋父亲的怀抱。已经失去了妈妈,爹爹又因她而残。她是断断不能,绝对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送我平安出海,你和你父母自然也得平安。”雪斋冷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雪斋这人不比韩奉。她信他言而有信。

  伏在父亲怀中收了泪,仰起头时已是一脸乖巧笑意。

  “礼部安排我伴送扶桑国使回国,怕是有两三个月见不到爹爹了,也不知道这年,能不能回来过。我舍不得爹爹。”

  一入朝堂深似海。本以为只是做个小小译字生,却没想过会身不由己泥足深陷,到了如今地步。

  左钧直夜不能寐,披衣而起在院中徜徉。月如冰轮,露白风清。长生似乎明了她的心境,安安静静随在她身边,一声不吠。

  桂子早已落尽了。苍郁的密叶月下岑静,竟有博大虚空中寂灭禅定的意境。

  花开时,馥郁芬芳;花谢去,安然自得。宠辱于之何有焉?天地间,任日升月落,随云卷云舒,自听风吟。心定处,不增不减,不悲不喜,不生不灭,顺生应时,是大自在。

  风过时,桂叶婆娑,一片老叶飘落肩头,边缘微微卷起,络硬脉枯。握着老叶,左钧直心中忽然升起大怆然,大怆然后是大平静。她卜不清未来,心中亦未尝不惧怕,只是无论何时,这惧怕从不曾阻住过她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开了这文,就开始狂出差,真的折腾不起捞……

  明天一大早飞冷的要死的内蒙,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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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除了煤和灰啥都没有~ 好吧,反正老纸这文里面也要写煤老板的~

  青菜一般,羊肉真是杠杠的~~~==

  ☆、天姥红莲

  走运河南下,翛翛推着父亲,身边跟着长生,惠通河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彼此再也看不见处。

  十五年来,虽然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却从不曾与父亲分离过。她没有家乡。自生下来,似乎就不曾在同一个地方居住超过一年,直到母亲去世后来到郢京。她年纪小,对一切新鲜事物感到好奇、兴奋,所以那许多年的飘泊,她反而不觉得痛苦。只要有爹爹和妈妈在的地方,便是家。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家了。

  幸好,爹爹还有翛翛,还有长生。

  昨日她同爹爹说要走,爹爹看了她许久,眼中有哀愁,有忧虑,却笑着说:“我的小雪鹰终于要飞出去了。”她疑心爹爹猜得到她此行的凶险,只是她不说,爹爹也不点破。

  爹爹宠她,信任她,却从不纵容她,娇惯她。凡她想做的事,只要不是有违道义的,哪怕再大胆,父亲都会让她放手去做。说书、写世情小说、入四夷馆……她先斩后奏瞒了爹爹多少事,爹爹却从不曾责骂过她。她跌到的,让她自己爬起来。她爬不起来的,爹爹会默默伸手拉她一把。

  望着爹爹渐渐缩小至看不见的身影,她鼻头心头,酸楚至极。

  这一条南下出海的水路,左钧直并不陌生。五年多前,她便是沿着这样一条路,由南而北,同爹爹一起回了郢京。

  这条路的终点,是天姥城。

  左钧直并不想去天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