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昭爽快手下,诚声道谢。
井之然这才欢欢喜喜地走了。
叶昔昭打开匣子,看到一件藕荷色小上衣,鹅黄色小裙子,上衣衣缘绣着荷花,裙摆则绣着云纹。看得出,井之然的女红的确是很出色。她笑着命芷兰妥当地收起来,过段日子便给忻姐儿穿戴起来。随即,唤来芷兰、新竹、夏荷,询问芳菲嫁妆的事。
对于芳菲出嫁,叶昔昭看得出,太夫人和她一样,终究是有些不好过。
也的确是,芳菲生母才去世一年多,若是没有被太夫人认为义女,便还在三年孝期之内。眼下虽说是因为境遇坎坷换了姓氏成了虞家人,孝期这一点可以略过不提,太夫人想起这一点,总还是会不好过。原本,老人家是打算将芳菲多留在侯府照看几年的。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只能是想想叶昔朗容颜英俊又年轻有为。
虞绍衡与叶昔昭自然明白太夫人这情绪,私底下便在芳菲的嫁妆上多用了些心思。叶昔昭初一着手时,虞绍衡便给了她几万两银子,让她只管放手筹备。
叶昔昭私心里,生怕日后娘家委屈了芳菲,筹备嫁妆、花银子的时候也是毫不手软。嫁妆是有抬数的,不好在数目上超出去,却能将一事一物置办得精益求精。不论是衣饰、头面、衣料、器皿,都是精挑细选,陪嫁的田产、宅子也是分别挑得最易打理、地段最好的。
在这之余,太夫人也拿出了一笔梯己银两,让叶昔昭交给芳菲。
而芳菲虽然年纪小,却是知道深浅,不会不明白侯府对她的寄望——好生度日,与叶昔朗齐心协力,维持相府的和睦,不要让相府闹出事情殃及侯府是最重要,这可是多少真金白银都买不来的。
起先,叶昔昭其实担心过,自己与太夫人、虞绍衡为芳菲婚事做的这些,二房、三房会不会有异议。但是两房一直安安静静,从不曾介入这件事,甚而是有意约束着房里的下人,不可打听这些细节。之前总是帮着叶昔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三夫人,在这段日子更是静静留在房里,抄《女戒》,绣经文。
太夫人与叶昔昭为此很是欣慰,甚至于,太夫人在这件事情上,对三夫人的欣赏更多一些,笑道:“改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昔昭认同地微笑。
芳菲的婚事,叶昔昭是必需要紧锣密鼓地筹备,而对于芷兰与长安的婚事,她却是一直慢悠悠地进行着。
先是找了个由头,见过几次长安的爹娘,见两人都是憨厚朴实,这才找了人来回说合,将两人婚期定在冬日。
至于新竹、夏荷,分别比芷兰小了一岁、十个月,冬日再开始为她们谋取好亲事即可。夏荷前世嫁给的是叶昔寒身边的贴身小厮,因着终归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公公婆婆夫婿都待她很好,今世若是没有更好的,便还如前世即可。
芳菲成婚前几日,太夫人不时去芳菲房里坐坐,说很久的话才离开。
这日晚间,叶昔昭服侍着太夫人歇下之后,也转去芳菲房里。
“大嫂。”芳菲笑着起身行礼。
叶昔昭过去携了她的手,“该嘱咐你的,太夫人想来都嘱咐过了,我与你来闲话几句。”
十几岁的小女孩,一听人说起出嫁的事,便会略略羞赧,芳菲也不例外。她微微垂了头,语声却不 :“母亲与大嫂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清楚,却是不知该如何回报。大嫂能否指点我几句,日后也有个主张。”
叶昔昭与芳菲在大炕的小几两旁坐下,语声愈发 :“我盼着的,不外乎是娘家、婆家都是一团和气。我是觉得,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按着自己的喜好、意愿过得更好。权贵之家若是人心不齐,谁也难得安稳。”
芳菲敛目沉思,轻轻点一点头,随即,清洌洌的眸子看向叶昔昭,认真地道:“若是听到、看到、遇到了人心不齐、各有计较的事情,我又没个主张的话,回来请教母亲与大嫂可以么?”
“自然是好。”说到这种事,叶昔昭的心情总是很别扭——亲上加亲固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这也意味着,相府——她娘家的事,会慢慢地为芳菲、太夫人所熟知——真是想想就汗颜。
芳菲看到叶昔昭的神色微有变化,又诚挚地道:“我儿时遭遇的是最为人不齿的家境,进京前又在几家人之间流离,见惯了落井下石、生性凉薄之人,更是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从到了侯府,再到如今,都是我不曾奢望的,我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因为身世飘零,一生再无安稳可言。不论何时,我都记得我每日做着下人的事、看尽人脸色的时日,到何时都不会因为到手的福分而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