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揭开瓷罐面上覆着的红绸,宗政霖神情一滞,将里面物什仔仔细细反复看过。
“此为何意?”不仅六殿下迷糊,连着第五佾朝也是一头雾水。
“今个儿侧妃带着诚庆小主子往院子里游玩。本是打算给殿下送上慕府上新到珍品山茶。哪知到了院里,小主子诸多不满意,就是闹着不肯送花花草草,直闹得侧妃扶额,嚷嚷头疼。”
第五佾朝闷笑出声,如此看来,方才却是他的疏漏。何止两人,殿下一家子都是极有主意的。
“侧妃经不住小主子缠磨,揣度许久,最后指了人撬了假山一脚,砸了块碎石。”
宗政霖瞅瞅瓷罐里毫无形态可言,只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块,突然觉着卫甄接下来话语恐怕不会好听。
果然,就听卫统领颤声回禀,“侧妃哄了小主子说,若是送了殿下此物,日日里浇水施肥,不出一年,定能从里面蹦出小主子最爱那猴子娃娃。”
宗政霖呼吸一滞,眼角抽抽,再瞥一眼那最寻常不过的碎石。
很好,慕夕瑶那女人为了止住他儿子吵闹,竟连哄骗都用上了。
对着石块浇水施肥,还得弄出个猴子……便是如此与他逗趣儿?
“何为是蹦出个猴子?”第五佾朝不解。见殿下神情,像是被气得不轻?
“那是侧妃主子给小主子讲的话本故事。说是有一毛猴本事通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最喜欢吃妖精,拿着个棒子把各路妖精打得闻风而逃,威风凛凛。”
宗政霖拉起红绸将瓷罐盖上,面无表情递给卫甄,之后便一言不发,只一心对弈。
第五佾朝抖着肩膀,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极好,殿下府上最有见地的,原是那位。
“殿下,一年后打妖精那猴子,殿下欲如何赔了您儿子?”看了六殿下笑话,第五佾朝乐得下子都轻快起来。
宗政霖指尖轻点,棋子落定。
“先收拾了作怪的妖精,猴子自然迎刃而解。”
这女人一日不兴风作浪,一日就过不踏实?自己便是个妖精,还舍得造出个猴子。也就她如此缺心眼儿,生生成了他人食粮。
食粮……
念及此宗政霖眸子豁然一亮,再看那瓷罐,慢慢就露了笑意。
小女人这心思,原是如此九曲八弯,需如此解读。
便是做了她口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猴子,似也不是忍耐不得。
“收起来,搁书房八宝阁上。”屏退卫甄,宗政霖心情畅快。
“观殿下容色极佳,该是终于想得明白?”这两位寻常间送礼,竟是斗智斗勇,几番波折。
“然。却是她玩闹心思,徒惹先生笑话。”宗政霖笑笑,却再不过多解释。
那女人恐怕是得了消息,对他在宫里“偎香倚翠”不甚待见。
这是变着方的催他回去“收了妖精”?六殿下心思荡漾,十分受用。
大半时辰前,慕府。
“主子,您送块石头,就不怕殿下发火儿?”
“切莫小瞧了这块石头。不出两日,你家殿下必会归来。”
她这石头,可是专收“猴子”用的。
慕妖女言笑晏晏,自以为得意。待得六殿下回府,私下里收妖时候,方知何为以卵击石,作茧自缚……
第二五零章 春花
便在慕夕瑶于氏床前侍疾,宗政霖忙于政事滞留宫中之际,宫外些许消息暗地里穿堂过室入了太后耳中。
“赫连氏悲伤过度,病得起不来身,老六怎地也没回去探看?”金太后诧异。
要说一众皇子里最讲规矩,莫过于宗政霖。此次赫连氏病倒,怎地没听他提及?即便是政事繁忙,日日里在御书房衙门两边忙活,寻个间隙回去看上一看,与府里嫡妻说几句贴心话,这功夫总该是有的。
“老祖宗,外间言说殿下恐怕还不知情。当日殿下因侧妃之事先行离去,六皇子妃是那之后才出的事儿。”
金太后眉头一皱,扫过底下回话之人,心底知晓这又是个挑拨生事儿的,可道老六自身也有过错。莫不然,怎会被人抓了话头。
“老六家侧妃又是怎生一回事?”
“这……臣妾却是没听人说。”
淡淡瞥她一眼,太后心里暗自定了主意。
慕氏那丫头本心不坏,非贪得无厌之人。多些偏宠应是沾了子嗣光彩,可如何也不能压在府里皇子妃头上。寻几个新鲜玩意儿分分宠,正正规矩是正紧。老六自身规矩是不差的,点拨一二,响鼓哪用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