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替她二人,谢过殿下恩典。”谢的方式很特别,可六殿下偏就满意。小女人搂着他软软糯糯蹭上来,脸蛋儿贴上他脸庞,微微磨蹭两下,嘴里还哼哼唧唧表着亲昵。像极淑妃宫里豢养猫咪,蹭着他腿脚撒娇讨吃食。
待得云州州府洛城在望,慕夕瑶本以为宗政霖该是早早遣了卫甄打点妥当,哪知这男人竟是一反常态,不仅未曾置办宅院,还十分镇定说与她知晓,进城之后,他们一行将直接往宗政明府上落脚。
“五殿下?”一双眸子瞪得滚圆,慕夕瑶直直盯着他好半晌才狐疑开口。“殿下,妾以为,您与那位,交情不至如此。”
拖家带口登门拜望?这不明摆着告诉宗政明,她慕夕瑶欺君罔上,犯了诛九族的大罪!
“此行与锡城时境况不同。此处绝不可放你一人在外。”荆州,为的不过掩人耳目。云州奉托关才是大魏与漠北两军交战之地。加上之后谋划,云州战事,实是凶险。
“故而殿下欲与五殿下开诚布公,以求更安稳上一分?”
屈指弹在她脑门儿,宗政霖不禁冷嗤。“本殿女人小儿,哪里用得旁人照看。”这女人,莫非以为他在云州疏于布置?
“世人夸赞宗政明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本殿此番登门,就是要瞧瞧他是否担得起这般美名。”这话颇有些耐人寻味,倒叫慕夕瑶琢磨良久。
要说宗政明此人性情好,相比宗政霖,那是真要强出许多。可这话她没胆子出口。然则光风霁月嘛……许是在皇子之中,尚且算堂堂正正的一个。比起宗政霖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狠辣时候手段不忌,宗政明的确更符合正人君子这一条。
可即便再是温和有风仪,那男人心里对那个位置也是图谋久矣。宗政霖凭什么就断定宗政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参他一本,替他瞒下这欺君的罪名?
见她想不通透,宗政霖不过轻柔抚慰,只叫她安心即可。至于慕夕瑶最想得到的答案,他却是少有罔顾她心意,从始至终缄默不言。
第三六三章 胸怀
洛城,宗政明府邸。
之前府上未有女眷入住,恰好叫慕夕瑶拣个便宜,舒舒服服搬进后院主屋。宅邸很大,与宗政霖在盛京几处别院大小相仿。游廊水榭,荷塘拱桥,分明晕染着江南一脉婉约别致。若非出了这个门,再转过一条街口,入眼都是胡服衣衫铺子,生意人叫卖着烤肉琅饼,慕夕瑶会觉着这地方,跟在畿内没甚两样,更瞧不出洛城已是奉托关后大魏仅有关隘。
前院书房,宗政明神色凝肃,盯着对面沉静吃茶的男人,不觉就紧皱了眉头。“你该知晓,这般带她离京,无异害她性命。”暗地里通信十余封,宗政霖居然只说用兵之事,对慕夕瑶母子三人只字不提。今日突然带她乔装登门,当时他心里,不可否认,是气怒惊急的。
“五哥这话从何说起?本殿带慕氏过府,自然是信你。莫非本殿想得岔了?”
“你,”眼见他镇定自若,笃定万分,宗政明靠坐椅背,半晌后突然就轻笑起来。“也是。将她并着儿子带到本殿跟前,你就不怕她哪日明晰你用意,与你回去便闹上一出?”她本就聪明,哪里会一直糊涂下去。
图谋同一位置的两个男人,能够摒弃前嫌,在漠北一事上难得以大局为重,联手对外。这期间信赖如何托付?宗政霖将心尖上的女人儿子安置在他府上,其中用意,不言而喻。说得难听些,这男人为了消除彼此间戒心影响之后同盟,竟是将慕夕瑶母子作了质子。
不仅如此,他心思之深沉,果然极不简单。借了她母子三人,同样使得他宗政明捆缚了手脚。同盟已成,势在必行。这时候,他哪里还能因私废公,将西路军谋划来大好情势,因了要与他争斗,全盘抹灭。揭穿不能,便只能替他遮掩,如此,他便是与他一路,欺君这罪名,他宗政明一并担着。
更甚至……他明知他心底隐秘,就凭着今日登门这人是慕夕瑶,他也会迟疑三分。宗政霖,为着那位置,未必就把慕氏看得如同他一贯表现得那般珍重。
“她若知晓你如此待她,六弟,就不怕慕氏与你离心?”
方才还安之若素的男人,眸色一沉,垂着眼睑沉寂半晌。许久过后,宗政霖淡然起身,只道了句“有劳”,人已是跨出门槛,转身向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