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气,却忍不住心痛,热泪,一滴又一滴。
“这三年来,我真的很恨你,却还是无法将你赶出心底。”他涩涩的说道。“我每一天、每一夜,没有工作时,就只能恨你,却又无法忘记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再恨也无法忘记。我没有办法停止想念,所以总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的画着你。我曾经试过抛开、试过忘记你,世界那么大,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何必执着于你这个说谎的女人——”
他稍稍停顿,无声惨笑。
“看着她们,我却只想到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却依然想念你,只能画着你,那让我更加痛恨自己,也更加痛恨你。”
他的告白,让她震慑,不由自主的,抬起婆娑泪眼,看着伫立在门边,在短短时日内,变得落魄又沧桑的男人。
“你说过青蛙王子的故事,当王子被诅咒时,忠心的仆人亨利,在自己胸口套上三个铁箍,免得他的心,因为悲伤而破碎了。”他看着她,苦涩开口。“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也在自己胸口,套上无数个铁箍,每个铁箍的名字,都是恨。如果不恨你,我的心,就会因为悲伤而破碎。”
素馨咬着唇,只觉痛苦不己。
“有多爱,就有多很。”霍森深深的凝望着她,声音暗哑。“愈爱,就愈恨。”
她的心头紧缩,珠泪潸然。
“我告诉自己,我找你,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要报复,我以为只要伤害了你,就能得到快乐,找回平静,就能忘了你,可是……事实是,在我内心深处,我只想要你回到我身边……”
霍森握紧了拳头,看着病床上的她,惨淡再开口。“当我发现这件事,当我发现我依然还爱你,我被——我被吓坏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愚蠢至此;不敢相信,明明遭你遗弃,却还是无法忘怀;不敢相信,我是如此痛恨你,却依然如此渴望你的爱……”
“我太过恐惧,所以才伤害你。”
那低哑、恳切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包围着她。
“对不起。”
他真挚的道歉,跛着脚,一拐一拐的走上前来。
素馨握紧了床被,僵硬得无法动弹或逃开,只能泪流满面的,看着他来到眼前,小心翼翼的从皮夹里头,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摊开来给她看。
那是一张信纸,曾经被撕碎,又用胶带将每张小纸片,都小心翼翼的拼好,再黏贴回去。
她记得这张信纸,记得这幅素描。
那是,霍森第一次为她画的图,她向他要过,但是他不肯给。
素馨轻喘,瞪着那张信纸,握紧了拳,不敢去接。
“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一直都是。”霍森低语着,“太恨了,才撕碎。却又无法丢弃,我试图丢过,又回去翻垃圾桶,捡回来慢慢拼回去,小心用胶带黏好。因为……”
他深吸口气,声音嘎哑。“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你。”
“我知道,我罪不可赦。”霍森将画放到她腿上,真诚的道:“但是,我爱你,真的爱你。”
素馨不敢动、不敢信,频频颤抖,任由泪水滴落那张曾被反覆看过无数次,小心收藏在他皮夹的自己。
“我爱你。”他深情再说。
但,她多么害怕、多么惶恐,怎么敢相信?怎么敢再尝试和他在一起?
心是那么痛,乱如麻。
素馨不敢抬眼看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张画。她闭上泪眼,咽噎着吐出颤抖的字句。
“拜托……请你出去……”
她可以感觉到,站在床边的霍森,身上辐射而来的热气,甚至可以听到他吸了一口深长的气,仿佛在压抑心痛。她更加握紧了拳,极度害怕,又极度渴望他再重复那句话。
“请你出去……”她哀求着。
他抖颤深深的再吸一口气,终于如她所愿,缓缓转过身,跛着脚,一拐一拐的离开了病房。
一整夜,无法成眠。
霍森走了,却留下累积三年的素描,还有那张被撕碎的信纸,与那些深情告白的话语。
字字句句,都不断重复,在脑中回旋。
膝头上的、袋子里的那些素描,多不胜数。
即便她将那些画都搁到一旁桌上,拿东西遮挡住,却还清楚记得每一幅画的模样。她彻夜辗转,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