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阿喜_作者:季夏风(74)

  他望了我一眼:“怪我们骗了你们吗?”

  我摇了摇头,一笑道:“你骗我们,是有不得已吧?我只知道你们是好人,并没有做什么不利我们之事,又有什么可怪的。”

  纪玉笑了笑,眼中碎星点点,一会却收敛了笑容,继续道:“不知你可还记得七年前靖南王逆谋一事?”

  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在记忆的深处,似乎有过这么一个听闻,点了点头:“好像听说过这件事qíng。”

  纪玉眼里浮起了满满的悲伤和悲愤:“靖南王,先皇的异母兄长,封荫西南十八郡,因意图逆谋而获罪,被一道圣旨判处满门抄斩。我爹,是靖南王的一名属下,因此而受到牵连,我们一家被投入狱,是爹的一个好友拼死相争,力证我爹爹与此事无关,费尽了心力,又因其时我和幼弟、幼妹尚年幼,才将我们兄弟保了出来,可我爹、娘等不及那恩人周旋施救,就受不住刑罚,在狱中……没了……还有……我的弱弟幼妹……染了重疴,终究……”

  他说不下去,双手蜷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神qíng伤恸悲愤,双目微红,仿佛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悲伤、无助。

  我心中大恸,轻轻地安慰地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拍了两下,轻声道:“都过去了……”就再也说不下去,在这样彻骨的疼痛和悲伤中,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纪玉眼中恨意闪过:“就算天下都忘了此事,唯独我忘不了!当年靖南王属下众多,我爹爹本并未牵扯其中,却遭jian人趁机报复诬陷,才令我全家锒铛下狱。恩我要报,这个仇,我也一定要报!”

  他如墨的眼中恨意倾泻而出。

  我默然,心中黯然,纪玉要为父为母为亲人为全府的奴仆们报仇,合qíng合理,我没有阻止和劝导的理由。

  我突然明白了纪玉的xingqíng从何而来。

  他沉静、内敛,脸上总是淡淡然地微笑着,看似温和,却甚少有真正开心之时,对诸事都理xing而克制,喜读书,追求功名。

  原来,是经过那样惨烈的切肤之痛,怀抱着那样深沉的恨意而来的。

  靖南王叛乱一事,在寻常百姓眼里,不过是个事不关己的传闻、几声感慨、几句私下悄悄的议论就过去了。可“逆谋”、“牵连”这几个简单的字下面,掩了多少灭门的惨烈、血流成河的残酷、家破人亡的伤痛。

  于当事之人,该是怎样的不能承受之痛!

  我怜惜地看着他,眼神温和,试图让他愤恨沉痛的心轻松一些。

  纪玉看了看我,冰冷伤痛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暖意,渐渐平静了一些。

  可是,他说爹娘都去世了,那纪正……

  纪玉似乎看出我的疑问,继续道:“纪正是我家的一个忠仆,我家的家产都被抄没了,仆人都入了官奴,纪正当时被外派做事,因此而逃过一劫,但他却并未弃我而去,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我认了他做义父。

  救我们出来的恩人,本来是要收留我在他家的,但夫人生怕我连累了他家,和恩人吵了几次,我不愿意恩人为难,不辞而别,与义父一同离开了恩人家中。我和义父晚上趁天黑翻墙回了一趟已经查封的家中,家中……家中已是物是人非,到处空dàngdàng的凌乱不堪,稍值钱一些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我只在书房地上寻到一些尚未被毁掉的书,便带了出来。

  我们身上只有一点银子,买了一辆马车一路北上,就在此处安了家。因当时事qíng并未完全平息,我们深怕惹来事端,便瞒了身份。”

  我轻轻地问道:“如今呢?是有什么事qíng发生了吗?与此事有关?”

  纪玉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一笑:“你从未提起这件事,如今突然提起,再想及你早上匆忙回村,神qíng也有些奇怪,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与此相关之事了。”

  纪玉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是还没抵达眼里便消散了:“阿喜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瞪他一眼:“我一向都是聪慧机敏的人,是你们不信我罢了。”

  纪玉看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接着道:“靖南王之子,回都城了。”

  我想了想道:“你不是说,靖南王一府当时便满门抄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