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阿喜_作者:季夏风(9)

  小头领脸上冷汗沁沁,道:“岂敢岂敢,只是小人觉得蹊跷……”

  话未说完,吕都司冷冷一哼:“你们十几个兵让人眼睁睁地从你们面前跑了,可耻耳!唯可欺妇孺耳!”不屑于理会小头领,他从士兵手里接过马缰纵马而驰,其余人纷纷跟随。

  小头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眼愤懑怨毒,咬了一会牙,也只得带着他那十几个低头沉默不语的部下踏着部队扬起的滚滚huáng尘追了出去。

  等部队离开后,我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泪水、血水,兴奋地摇着我娘的手:“娘!您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们没事啰、没事啰。”

  可是我娘一点也不高兴,她猛地一手将我拉在她身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没头没脑地向我用力打下去:“让你闯祸,让你闯祸,打死你个没轻没重的!打死你个没心没肺的!……”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即使以前我闯过的最大的祸,也从来没见她这么愤怒过。

  我吓坏了,一边本能地抱头躲闪,一边“啊、啊”地叫着。

  此时村里有些人的胆子也回到了胸腔,忙跑上去拉我娘,劝着她,夺她的鞭子。

  我娘将鞭子往地上一惯,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死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恐惧的释放。

  我愣住了,忘记了哭,也忘记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直到姑母和洛表姐找到我们将我们带回家,我也想不明白。

  再后来,姑父和两个表哥听到了消息,从学堂里赶了回来了。

  姑父大概三十四、五岁,是个秀才,在村子里是德高望重的文人,在学堂里做夫子,懂得很多道理,很多我还听不懂的道理,人家叫他为刘老夫子,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尊称,很是疑惑他又不老,怎么人家老叫他“老夫子”。

  他白净容长脸庞,长相平淡,但他的目光总是温和的,他的身上总有种儒雅的让我感觉很轻松舒服的气息。我很喜欢他,除了他喜欢bī我读书这件事qíng外。

  我还有两个表哥,一个叫刘允,十七岁,一个叫刘临,十五岁,他们都在学堂里读书。

  姑母和我娘在房子里说话儿,姑父从房子里出来,见我闷闷地、乖乖地坐在院子里,摸了摸我的头,笑道:“哟,什么时候我们阿喜也像个窈窕淑女了?不出去玩儿了?”

  我皱着小眉头,困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姑父,那些官爷不杀我们了,为什么我娘还要哭?她不高兴吗?”

  姑父轻笑一声,又摸了摸我的头,道:“你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你娘不是,她经历过靖平之乱,知道官爷真的会杀人的。她哭,就是因为高兴呀。”

  看着我一脸懵懂,他叹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们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呀。”

  我沉默了,他突然满脸严肃地问我:“阿喜,如果你娘今日没有挡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回想着,打了个寒噤:“他们可能会杀了我。”

  姑父点点头:“可是你娘挡在你面前,你娘会怎么样?”

  我心头越发冰冷,喃喃道:“他们可能会杀了娘亲。”

  姑父道:“你怕不怕死?”

  我点头。

  姑父说:“你娘呢?”

  我想了想,点头,应该也是怕的吧。

  姑父道:“那为什么你娘亲还要挡在你面前?”

  我愣了半响,正当姑父开始不耐烦时,我猛地冲进房间,“扑通”跪在娘面前:“娘,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不再偷家里的jī蛋,不再打家里的猪,不再欺负家里的牛,不再偷偷倒掉药不吃,不再买糖人,不再讨厌学针线……”

  我娘吓了一跳,一把扯住我:“这熊孩子,疯魔了?”

  我不肯动,喃喃地念了半响,保证了一大堆,终于吐出一口长气,一咕噜爬起来,爬上椅子,抱着娘的茶碗就喝:“好渴。”

  我娘啐了我一口:“做不到我再一一找你算帐。”

  我想了想,嘻嘻笑着对我娘说:“娘,不再买糖人这条不算数行不行?”

  我娘眼睛一瞪,巴掌要落下来,我一咕噜翻下椅子,跑出门外。

  院子里,姑父坐在躺椅上咳嗽一声,我忙狗腿地凑过去:“姑父,我给你捏捏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