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浅浅的笑了笑,很单纯,没有妖娆,也没有魅惑。
我说,涯先,你来了啊。
他平静无泼的眸子有一瞬间轻轻的荡漾了一下,虽然短暂,而我却看到了。
足够了,我想。
“你为什么不走?”
我笑,还是笑,只手缠上他的脖子:
“走?往哪走?”
涯先皱眉:“原本可以走的,为什么不走?”
是啊,我原本可以走的,只要我施展法术,怕就是墨梵一时之间也动我不得,可是,为什么呢?我将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心,轻轻的,认真的,想要抚平他的忧愁。
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忧愁。
涯先果然脸色变的更难看,隆起的手指攥的泛白,却破天荒的没有推开我。
“我的愿望在这里,你说,我应该走到哪里呢?”
涯先蓦地一把推开我,眼里是恢复如初的冰凉,
“青蛇!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道士,青儿求你一件事,如何?”
“……”
我把天阙小心翼翼的抱起,抱到了涯先的面前。
“也是个痴儿,帮青儿把她送到轮回台上吧。”
一时间相对无语,少有的沉默,有种迷惑在里头,涯先接过天阙: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不走吗?”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玄铁,莞尔:“道士,你是在让我求你吗?”
“别急!你知道青儿不会走的,若是……他日再会吧!”
涯先的身子晃了晃,梗着脖子就要离去。
我伸手落空,无意识的一句‘涯先’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说:“道士,如果青儿说青儿喜欢你,你会信么?”
“青蛇,人间胀气污浊,切忌莫要贪恋红尘,一切皆为表象幻术罢了!”
我笑,“道士,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青儿不过玩笑罢了……”
是玩笑吗?我问自己。
是吧。
大约是吧。
天阙走后,我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多月,每天除了送饭的狱卒,没再见过任何人,据说期间乾秦和乾素都强烈要求要来探望我,不过都被皇帝坚决的拒绝了,皇帝把我看的很严,虽然没有过分为难,却也密不透风的,怕是除了涯先墨梵等人物,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涯先问我为什么不走?是啊,当日墨梵苦苦相逼,若我想撒手而去也是很容易的,可是我没走,而现在……带上这千年玄铁的枷锁,怕是神仙也逃不出去了吧……
我没走,只是因为我在赌一件事。
今天狱卒带来一份精致的晚餐,四个小菜,两荤两素,还有一壶清香的梅花酒。狱卒拿干净的湿布把凳子桌子擦得贼亮,然后小心翼翼的摆了两双筷子,两个酒杯。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狱卒起身,我抬眼在门口看到一个人,一个来探监的客人。
天烽王朝的皇帝,乾丰。
他一身便装负手站在门口,隔着狱卒与我对视,两月不见竟是两鬓斑白,坚毅的下巴零碎几根青丝,只是那双眼睛精光依旧,透着运筹帷幄的精明。
狱卒小心翼翼的摆好就悄悄出去了,乾丰自顾自的坐下来旁若无人的喝起酒来。我青衣又岂是惺惺作态之辈?
于是轻敛裙裾,优雅的落座对面,含笑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女子竟不知,陛下也爱喝这女儿家的酒?”
乾丰不答,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清甜的梅花酒,不见其醉,又哪里是醒?
“酒不醉人,人自醉。却不知道陛下此行是为了买醉还是其他?”
乾丰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买醉?我倒是想买醉,古人云,一醉解千愁。只是不知这醉是如何个买法?要是青姑娘知道哪里有这种酒,寡人倒不妨一试?”
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却是说不出的苍凉,我心底深处有个地方就像扎了根刺一样,硬生生撕扯的泛滥开来。
我捂着胸口,仰头喝尽杯中酒,
“陛下说的是,酒入愁肠不过是愁上加愁,徒增烦恼罢了。”
乾丰倒酒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扫了我一眼,随后爽朗的笑了开来,笑的眼角都溢出了泪:
“哈哈……哈……哈……原来不只是人,连妖邪之物都躲不过一个情字,涟儿,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讲到最后他竟然细细碎碎的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