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仲远此人,也是平州一怪人也,医术高明,相貌英俊,为人谦逊,却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怕只怕这世上能得此人一笑的也只有我~唉~而已。
“呦~这不是易家兄弟吗?真是闻名不若见面,果是妙人,不知二位好哪一口?”说着眼光还不是的瞟着大哥。
“翠娘说笑了,我们只为青衣而来,一睹芳颜即可,别无他求。”
翠娘乐呵呵的去了,临了招呼人给我们端来一些酒菜,均是上品。我偷瞄了易仲远一眼,他的脸烧得像红虾米,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身材。
打趣道:“大哥,看来我这嫂子是不会缺了,你要登高一呼,怕是平城得地震了吧。”
“初微长大了,都学会取笑大哥了!”说着大手又揉上了我的头,竟是不再拘谨了。
我一怔随即莞尔,还是大哥好呢。
不消片刻,倚春楼突然安静下来,周围一片吸气声。
抬眼望去,一人大红衣袍,凭栏而立,满身风华。
右眼下赫然一颗泪痣。
倚春如歌
倚春如歌 我直直的盯着那个人,一瞬不瞬的。
那人不捂面,不遮眼,坦坦荡荡的落座,手起音落,有声音轻轻诉说:
桃花树下花一捧。
俯仰一线是一生。
你说上天恩德,万物垂青。
我说尘世过客,一抹浮云。
忘川未难忘,
茱萸未花开。
……
我说相生,
我们是生生世世注定的相生。
……
我命其左,你命其右,
我们是生生世世注定的相生。
……
缘尽缘散红尘里,
辗转消磨人世间
……
桃花树下花一捧。
俯仰一线是一生。
……
易初微没有抬头,只是在心里细细咀嚼这句话,当年的桃花那人没有要,而昆仑山下的一俯仰却确确实实的付出了我以后的一生。
涯先呀涯先,你如今这般模样,却又为何?
相生。
……
什么是相生?
相生是什么?
易初微死死的攥着手指,拧出血来。视线开始朦胧,精神开始恍惚,假若当年我和他能够好好地相逢,简简单单的相识,或许结果会不一样,或许我们也能够相守终身,幸福到老。可是,没有如果,所以,我们错误的遇见错误的结束,好笑的是从未开始过。
二十年前,这个大红衣袍面若桃花的人噙着笑意把一个叫青衣的女子推向了祭台。
二十年前,涯先站在高高的祭祀台上,冷眼俯视着镣铐加身的我,亦如当年平静无波:
“青蛇,你可知罪?”
我笑了,笑的满眼溢出了泪。
涯先眼波微动,叫人看不真切:“你笑什么?”
“我笑道士你枉生为人,其实什么都看不懂,看不清。青儿懂的,不懂的,你都不懂,青儿不过一死而已,而道士你却要修成永生……永生是什么?永生便是永生永世的存在,无喜无悲,无可怀恋。而这便是道士你的追求!青儿有罪?青儿何罪之有!青儿没错,道士,或许是你错了……”
涯先一拂袖,道:“本座何以要和你这妖孽谈道,要是你过了这生死钉还有命的话……”
“行刑!”
我抖了抖身上的罗裙,这是来这里之前乾素帮我换上的,那个人到我青衣如今这般田地仍能这般待我,也不枉青衣为他一场了。
拾级而上,那阶上是满满的钉,如狼牙般直直的擎在长长地台阶上,每走一步,都穿入骨肉,触目惊心。钻心的疼痛由脚底蔓延全身,却仍旧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我想我的心在那时该是被掏空了吧。如果心里有的只是满满的疼痛的话,还不若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或许像涯先这般不懂无忧的人是幸福的,就如上天诸佛,好笑的所谓色即是空啊。
宾客纷纷慷慨陈词,赞美着有之,谄媚者亦有之,我则转身出了倚春楼,没再看那人一眼。
涯先也好,青衣也好,天尘也好,茱萸也好,统统都是我易初微不认识的人,相见不如不见。
道士,那个曾经送你桃花的人……早就死了……
易初微一出倚春楼,就黏上一白衣少年来,长得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只一双眼睛乌溜乌溜甚是狡黠却不见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