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或许那时姑姑曾经的恋人。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姑姑叹息般轻柔的音质溢出。
姑姑说,哥哥,今年的桃花开了呢!
那是我认识姑姑的第二十年,我知道了原来桃花树下埋着的人是姑姑的哥哥。
宫主也是个很奇怪的人,不!严格来说,自从宫主伤重好了之后,宫主就变得奇怪了,他变得会笑了,而且是那种温温暖暖的笑。他经常会看着姑姑睡觉,发呆,一看就是一整天,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不厌其烦的。
然后姑姑例外的那一天,宫主会皱着眉头叹息。
像是哀悼又像是惋惜。
姑姑来靥宫快将近百年的时候,靥宫来了两个怪人。是的!怪人!因为对于魔物来说,来自天界的神仙无疑就是怪人了。
那两个人,一个一身纯白纤尘不染,清丽脱俗。一个一身灰袍俊美挺拔,不似凡尘。可是,姑姑看到来访的客人,笑了。
那是酒红第一次看见姑姑的笑。
没有伤感感怀纯纯净净笑。
姑姑依旧侧坐在软榻上没有起身,却是笑意连带着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姑姑轻轻道:“你们来了啊!”
客人抱拳颔首恭恭敬敬的给姑姑行了个大礼,然后相视而笑。
云淡风轻的一笑。
姑姑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姑姑让我出去了,我不禁有些憋闷,感觉像是不被信任了,有些委屈。
后来未蓝告诉我,那白衣人是天界的茱萸,那灰衣人是天界的天尘。
我突然记起以前无意间听到姑姑唱过的一首歌:
……
那一年,我初生,我相信,你不信。
那一年,你离开,我不信,你不信。
我一生,你一生,你说,我离开,你相信。
你一世,我一世,我说,茱萸开,共与醉。
历经流年,我在茱萸花里轻轻唱和,
旧时的歌:
奈何桥上汤一碗,
来生相逢不相识。
你说天命难违,何必自苦?
我说上天入地,生死相随。
何时共饮,酒间花里与同醉 ,
何时携手,山里河间竟相老。
这一世,我相信,我忘记,我遇见。
这一世,你相信,你遇见,你忘记。
这一生,我遇见你,你遇见我。
这一生,我忘了你,你忘了我。
这一天,我站在你面前。
这一天,你站在我面前。
……
一些曾经有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关于姑姑的事,渐渐有了一些明了。
后来客人走了之后,姑姑也动身了,姑姑只说,她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然后酒红好好的留在靥宫。
姑姑走的时候,我哭了好久,我知道姑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自私的以为只要我哭了,姑姑就会带着我走了。直觉告诉我,姑姑不会再回来了,而事实上,我们再次重逢,的确像个千年之久。
姑姑走的时候带走一捧桃花。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宫主落寞的脸。满脸满脸的掩不住的落寞和寂寞。
我想宫主是在伤心了吧。
再入凡间
再入凡间
依稀记得昔日平州有个温暖的人,那个人曾经被我叫做哥哥,以后也还是我的哥哥,易初微的哥哥。
有些名为心痛的东西渐渐变得遥远起来,我会看着那颗桃树发呆,一看就是一天,然后一天又一天……
那个红袍道士骗了我,他演了三百年的戏,一出由风花老道导演的淋漓尽致的感情大戏,我突然觉得,和他相识的这三百年里点点滴滴真真假假竟有些真的分辨不出的意味。又或者,涯先是天生冷情冷命的人,只是假装入戏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把这么些人都绕了进去。
昆仑一线的俯仰,桃花树下的一捧,昔日街头的青丝帕,王府梅林的声乐相和,酒楼的醋意,婚典的艰涩,祭坛的动容,平州的相遇和牵手……
所有的所有,走马观花的再脑海里浮现,再浮现……
我竟发现我真的分辨不出何谓真?何谓假?
所有的冷漠也好,执着也好,都是不过是为了捕获靥魔的骗局。包括亦天也是,易初微的哥哥,出现的何止是巧合啊……
可是亦天他死了,为我而死了,那时我迷惑了。
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哪里错了,若我的过去所有仅仅只是一个完满的骗局,那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还在世上,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